我在农村生活二十多年,家乡丘陵地带雨水丰沛,植物茂盛,天是蓝蓝的,水是清清的,日子是悠悠的。在慢悠悠的时光里,做过数不清的趣事,有三件事最让我终生难忘,第一件事是过年看出灯;第二件是去邻村看电影;第三是搞鱼。最有趣的就是搞鱼,提到夏天的搞鱼,一幅幅激动人心的画面就涌上心头。
搞鱼的方式大约有三种,一种是钓鱼,把鱼钩甩进水里,立刻“刷”出来,稍慢,就会被小鱼吞吃,鱼儿溜之大吉。闷热天,小鱼儿纷纷露出水面透气。我把鱼钩像闪电一样甩过去,又像闪电一样甩起来,速度把握恰好,就有手指长的银色的餐条腾空而起,落入岸边。礼泉很有一手,傍晚至日落时,他往往能钓到一碗鱼。我很笨拙,偶尔钓起一条小鱼就会欢喜。还有一种是网鱼,用渔网扎在长长的竹杆上,人站在塘埂上,把渔网伸进池塘里,直到手里只剩竹稍,才把渔网快速拉回来。一网回来,有鱼有虾,也有蚌类和清油油的水草。偶尔有巴掌大的鲫鱼在里面活蹦乱跳,我就像捡块金子似的。丘陵地带夏季雨水多,也是鱼儿活跃的时候,倾盆大雨过后,田里、水渠里,甚至房前屋后的小水沟都有欢快地游动的鱼儿,在那哗哗流水的漩涡里,把网插进去,兜起来,往往满是活蹦乱跳的鲫鱼,看着它们心里乐开了花。有一年发大水,洪水漫进家里,水退后,邻居家的大娘准备起火做饭,在灶台里抓两条大鲫鱼。
最有意思的是第三种搞鱼的方式。
记得有年炎热的夏天,蝉声此起彼伏,村里,男女老少七八个人坐在梧桐树下,闲言碎语,说着说着,话语逐渐希落,变成静默。梧桐树叶摇落碎金般的阳光。人们有的昏睡;有的沉思;有的瞎想;有的回忆,呆若木鸡,仿佛进入涅槃。村庄里无比寂静,树木、鸡犬、稻禾、野草……在焱焱的烈阳下进入午后的梦乡,冥冥之中仿佛有谁在它们耳边轻轻地轻轻地呤唱着恒古不变的歌谣。
“搞鱼啰!”
突然,一声洪亮的男中音划破了村庄的宁静,立刻,村庄醒了,气氛活跃起来。大家仔细一听是洪艺。他家个个都是搞鱼能手,每年都用两个簸箕晒鱼。每个人走过他家屋边,不由地赞叹一番。
“到哪里搞鱼啊?”大家伙兴奋而急切地相互询问。
“柳塘!柳塘里水抽干了,”刚才呐喊的洪艺像个领袖一样号召大家。
大家急忙回家抄起渔网、鸡罩、脸盆,木桶、簸箕,甚至连筛子也拿上,风风火火地出门,并呼朋喊友,追上搞鱼的队伍。
那时,我家很穷,没有一个像样的渔网,总是提着一个破网,但挡不住搞鱼的热情。当我赶到柳塘时,塘埂上已经站满着摩拳擦掌的人,满脸笑容,交头接耳。池塘浅浅的水里,四五个小伙在闹腾,热情膨胀的人们在呼唤岸上的人们下塘,一起闹。像我这样的男孩子是当仁不让的,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跳进水里,在水里扑腾,拍打,搅动泥巴,让清澈见底的水浑浊,污浊成泥浆。闹到鱼儿在水里待不住了,被迫从水草里游出来,昂起头,透透气。等到整个池塘一片浑浊时,大家都抄起家伙,有的用渔网兜;有的用鸡罩罩;有的用戳簸捞,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四五十人在池塘里奔来走去,一片繁忙,热闹的场面。一会儿轰动起来,顺声望去,波爹罩起一条八九斤的大鲢鱼,大家齐目望去,好不心痒,于是大家被灌注一股劲,抖数精神,眼睛仿佛要出火般地四下搜索。过一会,又响起一阵惊呼,并伴随着啧啧赞叹声。从人群中搜寻,原来季智爸爸逮住一只斤把重的老鳖。这一下把气氛带到了高潮,大家充满着能抓到老鳖的希冀,心潮澎湃。此时,岸上的母亲们,不停叫唤自己孩子,指手画脚,一时说这里有大鱼,一时又指那边有条大鱼,忙的不亦乐乎,有时急得跳脚,一派活生生的捕鱼画面,一件人间盛事,大家都在无比激动当中,在欢乐的氛围当中。
记得有一次,我在鸭塘里搞鱼,脚掌被玻璃划开了半厘米深的伤口,鲜血直流,我熬着坚持在池塘里奔走捞鱼,直到整个搞鱼活动结束,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可见搞鱼是多么迷人的一件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