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爱用那句话激励自己,“野兽总是独行,牛羊才会成群结队。”你把自己当做了高贵的野兽,而把羊群视为乌合之众。你抖擞着挺拔俊朗的身躯,目空一切的自信,散发着贵族的气息。
可你浑然不知,已有无数猎人的枪口盯紧了你,羊群向你透露了几分敬畏,私下又不禁窃窃私语。你可能忘了吧,狼一直是草原上猎人的肉中刺。狼在消亡,而羊群在茁壮发展。
这时你难免会增添几分失意,没人知道缘由是那震慑人心的煞气还是那心慌难堪的窃窃私语。
你开始变得不自信了,低着头在踱步。感觉全世界的眼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你可怜巴巴的样子,连那温驯的羊群将你视为笑话。(我可提醒你,你未免是太自信了吧,羊儿忙着吃草,哪会把你当一回事。)
于是,某个夜里,你偷偷地披上了羊外套,战战兢兢地混进了羊群中去。从那以后,你会发现那一直被你嗤之以鼻的牧草竟也那般鲜甜。慢慢地,你开始重新绽放笑容。运气好的话,你能轻易地结识几个玩伴,再也没有怪异的眼光盯着自己了。日子一长,你开始否认起那些奔波流浪的日子。但总有那么几个时刻,当听到人们议论起狼的时候,你身上那高贵的血液又快速地流淌着,却瞬间恢复平静。
总有那么一天,你发现身边的玩伴渐少与你接触。不必惊慌,只是牧场主让他们去交配了罢。于是你开始担心,担心身上那高贵的血液无处安放。但我得善意地提醒你了,在这浩荡而茫然的羊群中,难道只有你这么一只流淌着野兽血液的羊儿?你开始恍然大悟,并幸运地以另一只“野兽”成功地繁殖了一个健康的宝宝。可让你失落的是,你的狼宝宝居然长了一个小小的羊角儿。日子一长,你竟又乐观了起来,说不定这小崽子能更好地在羊群了生存下去呢,你心里如是想。
接下来,你会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孩子身上,你立志要把他培养成羊群领袖,并开始耐心地教会他羊的礼仪文化。并限制他与行为怪异的“羊孩子”来往。
随着孩子的成长,他时不时会暴露出狼的本性,每次你都会很生气,你千方百计地纠正他的不良行为,压住他那欲奔流的血液。你不想他像你一样,历经凄凉的遭遇,才找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归宿。于是你们开始经常吵架,他总是觉得你不能理解他,可你却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铁了心似的要把他训练成高贵的羊。当然,每次的结果他都会臣服于你,因为他总是相信你是为他好的。
一天,羊群里不知从哪蹦出了一只狼,他扬言自己要越过那座山,去寻找森林中的伙伴,并把自己高贵的血液流传下去,否则狼会消亡。他启步的那一刻,让你看到自己年轻时的身影,和那目空一切的神态。这时,混着野兽的羊群开始窃窃私语,可谁也不曾想到那高贵的眼神竟有这般杀伤力,他回顾的那一瞬间,整个羊群又安静得若空无一物。当他转过身去,羊群又迅速地恢复了繁杂的喧闹。羊的天性总是惧怕狼的,他们不喜欢高贵的野兽,特别是被他们嘲笑过的野兽,他们害怕突如而来的报复,所以他们宁愿私下偷偷诅咒他,也不愿去祝福他。在这繁闹的羊群中,有一双渴望的眼睛至始至终盯着那远远离去的庞然背影。哦,这当然不是说你,你还在忙着应付别人的闲话呢。
具体不知道到了哪天,历经万般磨难,你终于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了理想中的样子。可不如意的是,你会偶然地在他的房间里找到狼的图腾。沿途摸索,你惊讶地发现,原来他在你的背后过着野兽般的生活,并开始仰慕起那些被羊群诅咒的名字。
你痛心疾首,不知所措,开始回忆那段狼狈不堪的岁月。必然的,你决定用毕生所学的道理去挽回迷途的羊儿。
可笑的是,他不知从哪学会那句你熟悉的话,“野兽总是独行,牛羊才会成群结队。”你苦笑一声,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狼在消亡,而羊群在茁壮发展。”
可据你后来所说,那天是你跟孩子交流最多的一天,你慢慢去理解了孩子的初衷,言尽了两代的隔膜,你俩就像哥们一样,既也同时纷纷醉倒。
临走那一天,你再也没多说什么,挥手一别,不禁湿了眼眸。上一次这样的你,还是属于羊群之外的野兽。
自那以后,你时常想起的,是孩子那刚落的话音:“野兽总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而羊儿只有编号。”
那天也和上次一样,羊群又喧闹了起来,日常的闲聊中又多了一个被诅咒的名字。仍然有一双渴望的眼睛远远望着那庞然背影。当然,那也不是你,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不过,很快就会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