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子黄熟之际,雨水也纷沓而至。梅雨和江南的相逢是亘古不变的规律,也正因如此,烟雨江南才更具诗情画意。
雨中的江南似是一副水墨长卷,雾霭沉沉,云水相连。梅雨绵延不绝,变化多端,时而像断了线的珍珠,倾盆落下,飞溅如花;时而宛若细丝,缠绵不断,如烟似尘。整个城市浸润在水中,一片迷蒙。水雾隐隐笼罩了街上的灯光,泛着暧昧的红晕,到有几分暖意。路上行人步履匆匆,风吹而过,雨帘晃动,即使撑着伞,也难以遮蔽身躯不被淋湿。此时此刻,一切都显得那么凌乱却又趣味横生。
中国人历来有听雨的习惯,心情不同,对雨声亦有不同理解。有人听出了风雨飘摇,发出“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的哀鸣;有的人学会了豪迈,留下“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洒脱。东亚文学中有“物哀”的概念,万物都有其独特的情感,或喜悦或悲伤,或感动或恐惧。雨声是有感情的,它带有治愈的能力,给人以慰藉,心情随之平和。潇潇而下的雨屏蔽了外界的噪音也断了自己外出游荡的念头,独处室内,只听得它打在窗户上滴答作响,十分有规律。这个时候,烦恼随着雨水冲刷而走,才能心无旁骛,静思冥想,只留下澄澈的自己。
曾经我十分厌恶梅雨季节,雨一下便是好些日子,空气潮湿黏腻,灰蒙蒙的天空就像是罩在心头的阴霾,让人不悦。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存在即是合理,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我不喜欢这个季节恼人的梅雨,是因为它给生活带来不便,但对于大地而言,它需要充沛的雨水滋养,依附于它的万物才能茁壮成长。若单凭自己喜恶去评价某个事物,不是很可笑吗?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我想,梅雨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个氤氲江南温柔乡,更有许多事值得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