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十五,电视里正放着新闻联播,厨房里瓷盘声和水声交织着。泽握着遥控器,已经发呆不知道多久了。“现在到底说不说呢……”这个月莱已经催他不只三次了。昨天同事为他的升职加薪而准备的庆功宴上。他也为自己这么多年终于熬到自己想要的职位多干了几杯。从聚餐一开始,莱在就一直用柔情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他。他是知道自己是动心了的,她崇拜他,仰慕他,从她第一天来公司到自己的部门下,年轻的生命就像一道光束划破生活中沉寂的黑夜。她最后一次试探他是搂住他的脖子,俏皮的问道“什么时候娶我”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在她耳旁哈气道“等……拿到手头这个项目吧……”
而到现今,真正要兑现时,心中竟萌生出一丝犹豫起来。毕竟第一步是要先告诉子席……
天气预报都播完了,泽还僵在那里。“苍泽,吃水果吧。”泽回过神,望着穿着围裙的席。相爱十五年,结婚十年,他几乎是看着她渐渐失去光泽而枯萎的。从桑之未落,其叶沃若;到桑之落矣,其黄而陨。只怕岁月也教人忘了“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每次看到她,他就多一丝对时间的畏惧。他不甘心自己也像这样老去。单调乏味的生活,消磨着他的耐心,他也变得烦躁起来。莱的出现和火热的崇拜才让他感觉到赢过了时间。老总夸过他年轻有为,他一直记在心坎上。
“我们……要不离婚吧。”他胡乱抓了一颗葡萄,反复地咀嚼着……一直没有抬头。他知道她会同意。当初爱上她也是因为她的通情达理,不善与人争什么。只是此刻,他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空气就像审判场一样压抑,电视里的嘈杂仿佛衙役的“威……武……”。也终于听到了哽咽的声音:“你不久是会结婚吗?”他猛地皱起眉抬起头,正准备质问她怎么知道,却刚好对视着她那颗挂着的眼泪。他把头别向一边,关了电视,背向她,正准备回房间。“嗯。”颤抖着的小声却很清晰。她也不用睡沙发了。这么多月来,从发消息给她说加班忙,不用等他了,到后来即使加班也没有短消息了,她睡在沙发上等他就成了习惯,再到后来的熟悉的电话和陌生的声音。她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辗转难眠。对她,他是愧疚的。但他真的爱不起来了。无话可聊。两人工作也忙,即使在一起的时间也是他在看电视,她在干着家务,各干各的。他觉得生活在柴米油盐中老了好多岁的压抑中。但他还是想和她好好谈谈,告诉她,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强在一起时不幸福的。可他现在又思绪如麻。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难道只能怪时间偷走了青春?还是等明天再说吧。
“你…你小子能耐,我是瞎了眼才当初放手把小席让给你!”腾把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还在这假惺惺给我接风。找不到人,我饶不了你!”就夺门而出。泽把自己这杯一饮而尽。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呆。早上醒来,桌子上只有一张已经签字了的离婚协议书,和那只属于她的,一直被戴着的,失去光泽,如今,也失去价值和意义的戒指。他的那只他从来没怎么戴过。家里剩下的物件,也仿佛她从来也没有来过……只有玄关上挂着的那只晴天娃娃,被风吹得吊着的铃铛清亮。那是他为数不多送她的礼物。大学时,是在他们常去吃的那家小面馆得到的,他知道她喜欢,在面馆老板监督下,他一口气吃了三碗面,赢了和老板的打赌,他才拿到这个礼物的。他永远也记得这个笑容,他告诉自己“再苦,也要让对面的人幸福。”好哥们,腾,不甘心席就这样被泽的晴天娃娃抢走了,两人约了一架,腾才泄气地选择出国深造治疗情伤。也是那家小面馆,见证了泽和席每年的结婚纪念日,从穷得只能分享一碗面却哈哈大笑的岁月,再到两人默默吃着面的岁月,再到男方的位置空着,却仍然被女方放一碗面的岁月。“你还是至少把车开走吧。”泽想说,却怎么也联系不上席了。腾今天回国了。泽看着地上的碎渣、对坐的位置……泽让老板再上一碗面。可还没吃完,却哭了起来。当初三碗吃的想吐没哭过;当初投了上百份简历却没工作时没哭过……是因为汤里的洋葱吗?是汤不够咸要用泪水调味吗?泪水可不是咸的,是苦的。泽涌起了好多记忆和画面……
森林里有一只鹿叫麋鹿,森林里有一条路叫迷路。
他突然扔掉筷子,似乎有什么信念告诉他,她还在原地……
他发疯似的跑回家!厨房里有声响!
“子席!”
“你小子怎么才回来,快吃饭,老爸做了拿手菜。”
“爸……怎么是你……你看见子席了吗?”
“子席是谁啊?”
“您儿媳啊!”
“哟,什么时候结的婚,你小子还先斩后奏哈,哈哈,害我和你妈白着急,原来自己物色了呀。带回来瞧瞧。”
泽看了看自己的手,根本没有什么戒指。一阵风铃,玄关上挂着儿时的一颗海螺……
“子…席…,好…名字,好名字,哈哈。”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