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们便是在姥姥的身边长大。每逢放学,我妈不在家或是周末写完了作业,我便和弟弟去姥姥家玩耍。
姥姥家就是我们的大本营。我、弟弟、还有一众表兄弟,再加上我妈,我姨她们,总之姥姥家就是女人和孩子们的乐园。
大人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小孩子们则讨论着学校里发生的事,要不就玩游戏,一大家子总是洋溢着融洽的氛围。
不知是谁提议了一声,小孩子们都拍手欢呼,原来是姥姥要开始给我们炒瓜子了。
这瓜子可是我们自己从地里收了来,又在姥姥家的院子里,一点一点从葵花饼上打下来的呢。
虽然出生在农家,但我从小不爱干活,父母也宠我是个姑娘家,于是我几乎成了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典范。
但我唯独喜欢打葵花这一项农活。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姥姥的小院里就堆满了新鲜的葵花。快活的我们搬来小板凳,霸占几个长得又大又饱满的葵花饼,拿起手中的小棍,啪啦啪啦的敲打着。
随着有节奏的敲打声,瓜子也一颗颗掉了下来。一小会功夫,面前就会堆积成一座小山,姥姥心疼的劝我们歇会,小心累得胳膊酸疼。我们哪里肯听,一个个你争我赶,只想着把自己的小山堆的最高,在兄弟姐妹们里拔得头筹。
我拿了一个长得最大最好的葵花给姥姥看,姥姥连连称赞,要把我这个葵花的籽好好保管,来年做种子再种下去。
我又兴奋又得意,细细观察这个葵花饼,却发现边缘的几颗瓜子都没了,还没来得及恼怒,姥姥就告诉我,那是鸟偷吃了去,它也看见这个葵花饼长得最好呢!
这些瓜子一粒粒从它们的母体上剥离下来,刚开始还带着一股生生的甜味,姥姥把它们摊平,晒在暖暖的太阳底下,吹着强劲的秋风,为我们储备一个冬天的零嘴。
炉子里的火正旺,瓜子噼里啪啦的在锅里翻滚着,姥姥的手熟练的翻炒着,几分钟功夫,一锅喷香的瓜子就出锅了。
小小的我,迫不及待的要学着姥姥的样子去炒瓜子。可不是因为力气不够,炒的生熟不均,就是火候太过,给炒糊了。
面对一锅被我炒的不成样子的瓜子,姥姥也不说什么,她端来一点水,不慌不忙的放一点盐、酱油、花椒粉、茴香粉进去,倒在锅里,再轻轻翻炒几下,于是瓜子就有了五香的味道,立刻就成了我们的心头所爱。
大家围坐在一起,依旧是聊些家常,东家长西家短,但因为有了瓜子的调剂,大人们说得分外起劲,我们也听得极认真,偶尔插几句嘴,引来一句赞扬或责骂。
吃完瓜子,自然是一片狼藉。我们姐弟几个便自觉的拿起扫把,抹布,把散落一地的狼藉收拾好,姥姥家又恢复了以往的整洁。这时我们总能得到大人的夸赞。
整整一个冬天,这样的炒瓜子不知吃了多少次,直到姥姥捧着一碗瓜子说,这是今年最后一碗了,再想吃要等明年的新瓜子了。
我们恋恋不舍的吃完这一碗瓜子,这一次会吃得尤其慢些。大人们感慨着光阴易逝,一个冬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则跃跃欲试,盼望着春天快来,好把留下的种子种下去。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熬过多少个冬,盼过多少个春,吃过多少姥姥的炒瓜子啊!
哥哥姐姐们相继成家,弟弟妹妹们也早已长大成人,姥姥也在某一年永远的离我们远去。
我们再也吃不上那有滋有味的炒瓜子,再也没有机会围坐在姥姥身边说笑,我们失去了我们的总乐园。
今年春晚的相声《姥姥》一次次模糊了我的眼睛,我不仅想我的姥姥,想我姥姥的炒瓜子。
我也在想,有朝一日,我做了姥姥,能不能也为我的儿孙炒出一锅那么滋味十足的瓜子,营造一个爱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