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三日后，秦先初请来金河县久负盛名的掘井师傅王土俊重新疏通老井。经过一天的准备，在水井四周搭好半米宽半米高的环形木台，一方面保护水井老旧的围口，另一方面让师傅们能够有使劲的落脚点。

王土俊带着两个学徒在井边做着准备。秦先初在大院西侧阳光里搭了个台子，蒙着金黄流苏的台布，台面上放着猪头、猪脚、羊腿、牛肉段、水果和糕点六个青花瓷大盘子。

“李道长，费心了！您看是否可以开始了？”秦先初看着一同站在供桌旁边的李维风。

李维风掐指算了会，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再过半刻钟，就是今日吉时。”

“土俊，准备好，马上开始。”秦先初朝着水井边喊道。

在水井南侧由东往西依次摆放着三根5米长的铁棍、形似蝴蝶的钻锥、铁锹、比拇指粗的绳索，还有一个四只脚的木制轱辘架，轱辘上缠绕着绳索，绳索一端还系着一个直径半米藤筐。

这是金河县最大的轱辘架，这也是土俊师徒最大的依仗。三人细心地查看着零散的生铁制成的铁片、铁环等配件，时不时用抹布擦掉边缘的多出的油脂，偶尔还会掏出圆形磨石，磨去些许铁锈的痕迹。

“准备开始。”李维风的弟子往前走了两步，朝着天空喊了一声。秦先初领着众人自觉的站在供桌两侧，表情肃穆。韩木莲没有出现在疏通的现场，没有人关心，仿佛家里没有夫人一般。

李维风整了整道袍，双手捏着三根无烟香，在身前蜡炬点燃，面朝供桌拜了三拜，起身把供香插在了正中间的香炉中。转身右手抽出弟子身上的桃木剑，在供桌前站定。

左手往空中一探，嘴里念念有词，突然无中生有，手中出现了一张符箓。他把符箓往剑上一靠就粘在剑身上，右手持剑往前一送，黄色的符箓竟然自动往前滑到了剑尖。

刚转身，还未靠近供桌上的蜡炬火苗，立马窜起半人高的火光，一闪而灭。

随后，李维风左手抓起桌上的焚香粳米四下抛洒，右手持剑在身前舞得呼呼声威，以祖师爷的名义邀请四方天神、八方众神，以及一些听不清粗叫什么的妖魔鬼怪避让通融。

“开始！”李维风拖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却又绵绵悠长。两个道童一左一右站在老井两侧，同时弯腰抓着覆盖水井的白布一角，快速把画着太极图案的白布揭开，整齐的叠好，放置供桌一角。

土俊在老井边的木台上站定，低头看了看老井，一阵凉意扑面。“他妈的，怎么这么冷飕飕的！”土俊对站在一旁的徒弟李通说道。

徒弟王强把绳索递给他。土俊将系着铁块的一头放进井里，一递一送，放了15米下去就到了底。“准备架井！”土俊一边抽绳一边吩咐下去。

秦家四个伙计抬着轱辘架往水井正上方慢慢挪动，每个人头上都汗涔涔的。“好！”放到位后，吆喝伙计把木脚与环形井台拤死，防止轱辘架移位。

王强把点燃的蜡烛放到藤筐里，指挥伙计均速的往下放。蜡烛微弱的光点破井里的黑暗，四周青砖倒映着摇曳的火苗，仿佛看着冲锋的勇士，眼睁睁的看着奋不顾身地他冲进黑暗里，击退所有的、脆弱恐惧和邪恶。

“师傅，看样子没有问题。我下去吧，你在上面指挥，我也放心些。”徒弟李通看着土俊。

“不要磨磨唧唧的，抓紧时间。”秦先初坐在供桌一侧叫唤道。

“老爷莫急，这就下井。”土俊朝着秦先初弯腰堆笑道。说完拿起木轱辘上的绳索，把一头抛给了李通。

王强拿起另一根绳子，一头放在井里，另一头系在了南侧的桑树杆上。李通系好身上的绳索，接过王强递过来的绳索，踩着井口的青砖往下走去。

王土俊和两个伙计慢慢地往下送着绳子。李通看着青砖一层一层交叠码放往下延伸，光滑黑亮。在青砖的缝隙里能看见些许青苔的踪迹，不过长期的荒废让青苔也失去了活力，泛着枯黄。

长期的荒废让这口老井的生命力日渐枯竭。

02

秦先初张开嘴，傍边的丫鬟立马塞了一颗提子进去。“真乖！”一把搂过来放在腿上，准备玩闹一番时看见李维风正襟危坐、闭目养神，顿时没了兴趣。

“好！好！......好！——”李通最后一声拖长的报“好”声，意味着终于来到了井底。

“我到底了，师傅。”李通脚踩着枯树叶，使劲的跺了跺脚，放下心来。随即从腰间拔出铁片，把筐里的蜡烛放到铁片上，插在了砖缝里。

拿起筐里的铁锹开始铲脚下的枯树叶子。不一会就装了一筐。

“可以了，收绳。”王土俊看着筐子的绳索晃动，让王强开始收绳。一筐枯树叶子没有什么重量，很快就提了上来。

“换大筐，都是枯叶子，可以装的快点。”众人合力把之前两倍大的筐换上木轱辘，放到井底。

李通抬头看着头顶三分之二天空被遮挡，顿时缩了缩脖子。看着大藤条编织的筐子缓缓降到身边，落在脚下，压在枯树叶上，跺了跺脚，又开始铲着身边的树叶。

如此这般，倒出来二十几筐枯树叶子。正当众人把藤筐再往下放的时候，听见了李通的声音“等一下！”王土俊带着伙计停了下来，等着下李通下半句。

只听“噗！”的一声，从井底传来，都站在井台的王土俊心里咯噔一下，再一看井里的蜡烛已然熄灭。“通子，咋样啊？能不能听见我说话？回应一声！”

“通哥？通哥？”王强一看蜡烛熄灭，赶紧朝着井里大喊。

“赶紧往上拉！”王土俊加入秦家伙计一起拉着系在李通身上的绳索，王强立即两只手用力摇着木轱辘手把，赶紧把木框收起来。

秦先初刚准备张嘴吃颗提子，就听见井边众人喧闹起来，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丫鬟，正欲前去查看。忽又转身走到李维风身前，“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李维风瞪着眼睛，正看着井边众人忙乎。听到秦先初问话，赶紧把拂尘在身前扬了扬，在左手里攥了攥紧。“先初老弟莫急，出不了大事。”说完这话，一声哀嚎传来。

“哎啊，我的老天爷啊！”众人四下散开，王土俊正抱着没有头的李通一把瘫坐在地上。断口处还有献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动，染红了王土俊的胸口。

“藤筐！藤筐！”王强说完，一松手，藤筐又滑了下去。王强瘫坐在井边一动不动。秦家伙计准备拉他站起，结果腿一软又坐了下去。无奈之下，秦家胆大的伙计把轱辘摇了起来。结果绳子拉直以后，一个人完全摇不动。

秦先初走过来说到：“都去帮忙！”他看着没有脑袋的李通，心跳不由的加快，忍不住背过手去，往后伸到一半，甩到两边，嘟囔到“真是晦气！”

井口众人连摇带拽，慢慢的把井里的藤筐拉上来。等到能看清的时候，吓的众人手中一松，绳子立马向下滑了一圈，伙计手上都划出了血印子。

“不准撒手，给我拉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秦先初站在井旁，指挥一众伙计把藤筐升了上来。

只见框里躺着一个人，准确的说是躺着一个死人，耷拉着脑袋。脑袋与脖子几乎成直角，断裂的骨头从脖子腐烂发黑处穿出。尸体的一只手还搭在一颗脑袋上。

胆大的伙计用棍子拨开尸体的手，发现就是李通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