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阵风吹过,桑树树梢上最后几片树叶终于放弃抵抗,随风飞舞起来。有几片不同寻常,竟还没有彻底的枯黄,一边还残留着些许绿色的印记。
不管树叶如何顽强不退缩,此刻仍旧被风吹着在空中时而左右时而上下,没有规律地到处乱窜。
秦家内院西侧走廊下,一个丫鬟穿着粉红色肚兜站在刻满蝙蝠的圆形木窗前,眼睛下两道泪痕挂在粉白的脸颊上久久不消。双臂青一块紫一块,紧紧地抱在胸前,瑟瑟发抖。绸缎的肚兜上活灵活现的绣着一朵莲花,身体的抖动带动莲花微微颤动。纯红色的绸缎中裤紧紧夹在双腿之间。暗黑磨光的大理石地面上,赤裸地双脚左右来回相互搓动取暖。
“莲花,你进不进来?这秋风可是一阵凉过一阵,染上了风寒,老爷我可不管你!”一身白色亵衣男子半躺在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在怀里丫鬟的胸前揉搓着。两个小火炉一左一右放在床头,散发着暖人的光。
莲花上下搓着自己冰凉,渐渐麻木的手臂,听着一阵一阵地呼啸声由远及近,由高到低,绵绵不绝。有一股风声,从西侧围墙外荒废的院落里响起,呼啸着呼啸着,迅速的升腾起来。莲花抬头往西边望去,黑晃晃的龙卷在月光下越过了围墙,携卷着院落里掉落的树叶扑面而来。
“啊!”莲花叫了一声,赶紧左转,小跑两步推开门。挤进门来,立马用背抵着门。龙卷撞击着门,“呀呀”作响,灰褐的枯树叶从撞开的缝隙中钻进门来。莲花瘦小的身体紧紧抵着门,一阵强风吹来,莲花整个身体往地上一趴,身后龙卷呼啸着扑了进来,径直地往白衣男子床上而去。树叶源源不断地打在男人的身上,根本无处可躲,很快树叶就将他和丫鬟埋没在床上。
02
“听闻李道长功力深厚,道法精妙,还请道长斩妖除魔,维护金河县平安!”秦老爷说完,立马弯腰作揖,右手往前一挥,随即又收了回来。一边伙计抱着沉香木盒,轻轻放在李道长右手边的茶几上。心想,这李维风装腔作势的确是一把好手,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李维风端坐,双目微闭:“先初老弟,不是我不愿意出手,实在是脱不开身。”随即又不言不语。
一旁伙计没等到他说完,打开了木盒,一道亮光闪过。“不过先初老弟既然开口了,我也就不再推辞,毕竟这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们道家份内之事。”说完,伸手一招,眼见着木盒盖子就自动合上了。
“道长,果然世外高人,功力深厚,秦某,佩服!佩服!”
“相公,如何?”秦家夫人韩木莲在门口绞着手里的手绢,看秦先初走出门来,立马迎了上去。
“总算是答应了!这下应该高枕无忧了。”秦先初睥睨这一眼韩木莲,恶狠狠的说道,“回家!”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斋戒沐浴三日的秦先初紧紧跟着李维风,领着他在荒废的西厢院子里查看。“据你所说,这妖风都是从这个院子里升腾起的?”李维风慢悠悠地问道。
“正是如此,下人亲眼所见!”秦先初肯定说道。
“我看这院子荒废已久,不知是何缘故?”
“这原是家父养病之所,年初家父去世前,特意嘱咐我不要再使用这院子,我就把它当做库房在使用了。”
这院子两侧摆着四季青的盆栽,三间并排的厢房门前放着仍然郁郁葱葱的绿色矮松,平添的绿意让人眼前一亮。院子地面铺满了枯叶,伙计正在一团一团的聚拢,准备清扫运往厢房屋后。这一堆一堆的枯叶实在让人心中疑惑,这院子没有高大树木,有的只是不枯萎不凋零的长青盆栽,不知何故,每天早上总是满地的枯叶子。
“这枯树叶子,如何处置?”李维风看着这一堆一堆的枯叶问道。
“道长有所不知,这厢房左后侧有一枯井,早已废弃不用。我让伙计就近将枯树叶埋入枯井,并用泥土掩盖封闭。”
“哦,去看看!”说完,迈步往后侧走去。秦先初赶紧跟着,一路引导伙计避让。
03
一口老井静静地坐落屋后空地。一阵风,老井里吹过响起呜咽之声,众人本围在老井四周,齐刷刷地后退了两步,呈半圆形远远围着井。李维风在众人前,背对着众人,面对着老井,双目紧闭,眉毛紧锁微微颤抖,嘴里念念有词,一步未动。约莫半刻钟,李维风走到了老井边上,探出头来往直径两米宽的水井里张望。厚厚青苔,泛着潮湿的水光,从井口往井下延伸。
李维风右手托着风水罗盘,左手反复掐指,嘴里念念叨叨,围绕着枯井,一圈一圈走着方步。突然,李维风往南走了九步,后转走了十八步,绕着枯井,又走了两圈,“不得了!不得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道长,可有什么发现?”秦先初看道长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边走边说,边走边说,秦老爷请!秦夫人请!”李维风招呼秦先初和韩木莲。
原来这院子下面是阴间通路汇集地,这口井就是架在交叉口的正上方,是标识通路的标志,让阎罗殿的阴曹能够快速地定位,找到生死簿上的对应的人。如今,这口井堵了,标识的作用消失了,走访人间的无常大人们在这里找不到方向,恼怒之下,发发脾气都是可以理解的。当下,要紧的事就是赶紧把这口老井恢复如初,否则扰乱了阴间秩序,恐怕性命难保。
“道长,妇道人家本不该多嘴,只是一事未明,还请道长释疑。”韩木莲听完以后将信将疑,犹豫再三,还是出口问道。
“夫人请讲。”
“这西厢院子是秦嗣栋老爷子,先初爷爷在世时兴建的,这口井也是当时深挖的,时间不过六十年,挖之前,据说也没有异常事情,这该如何解释呢?”韩木莲提出了疑问。
“夫人,莫急,待我拿出证据。请看!”说完打开手下小道童递上来的画布,一张碑刻的拓本。“夫人,先初老弟,这个拓本就是刚刚我命手下弟子临摹下的。这个碑文详细说明了这口井的名字及挖掘过程。这口井名为定风波,我想秦家无人不晓,之所以起此名实乃开挖此井引起天地气息变化,为掩盖波动特意取名如此。此井不仅仅有为无常大人标志通路的作用,同样也有富贵旺家的作用,先初老弟,你回忆回忆,是不是自从有了这口井,秦家就飞黄腾达起来?”
秦先初沉默不语,半晌才说:“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
韩木莲看秦先初如此,正准备提醒他,听见李维风接着说道:“这口井是在高人指点下挖掘的,万万不可轻易填埋,就是我也无法改变此井气息变化。先初老弟?”
“是我管家无方,夫人不懂规矩,还请道长海涵。多谢道长释疑,我已决定,当务之急就是疏通此井,不可再拖,还请道长算算哪天合适疏通水井?”韩木莲脸色一白,握着手绢的双手不可查觉的颤抖起来。
“后天午时就是吉时,越早疏通越好!”李维风沉吟片刻,抚须说道。
当夜,韩夫人被秦老爷叫到新院东厢房。一整晚,伙计们都听到韩夫人压抑的哭声。半夜,有伙计看见四个丫鬟把韩木莲抬回了她西南侧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