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豆苦思冥想,还没想到什么招,电话响了。
电话是丫丫打来的。 丫丫要请毛豆和花花吃饭,时间是周末下午六点,也就是明天。
到了晚上,鞋店要打烊了。毛豆给晓威建议说关门后去公园走走。
晓威爽快地答应了。自开了鞋店,两人很少有时间一起出去走走了。
毛豆很快收拾好,走出店门,晓威在后面拉门锁门。毛豆站在晓威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街边的路灯照出橘黄的光,灯光打在晓威身上,拖出长长的身影:
“老公!”
“嗯?”
晓威正曲下身去给推拉门上锁。没有回头,闷闷地回应了一声。
“你,爱我吗?”
晓威这时已经落好了锁,正站起身。听到毛豆的问话,转过身,盯着灯光下毛豆的眼睛:
“怎么突然问这个?”
毛豆不回答,回看着晓威的眼。
晓威盯着毛豆看了一会,看她不依不挠,于是例行公事地回了一句:
“我爱你。好了吧?”
“你希望我离开你?”
“怎么会?”
"不会吗?!”
“那你------”
毛豆想要质问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嘴张了张。不过,她最终忍住了。
“那如果我离开你呢?你怎么办?”毛豆换了一句问。
晓威看看毛豆,顿了顿,说道:
“怎么办?这样办。”晓威将两个胳膊摊开来,很庄重凝重的表情。
毛豆有点失望。
她想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希望他说,你怎么能离开我呢?我不能离开你,我不能没有你。晓威的回答,显然是你离开了,那离开好了,大不了我一个人过。晓威的回答毛豆其实也猜得到,不过,真的听到,她还是很失望。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路灯将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不像是真的。毛豆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和晓威,像影子一样,恍恍惚惚地,也不像真的。
“初中荡秋千吗你?”毛豆打破沉闷。
“不。”
“看到我(荡)了吗?”
“嗯。”
“我荡秋千时,你在干嘛?”
“没干嘛。”
“没吹口哨?”
毛豆话刚落音,晓威突然脸色一沉,阴沉沉地说:
“我讨厌口哨。”
毛豆一愣。
本想借着这个话题,和晓威好好聊聊,没想到他突然又不高兴了。不知道是哪里触动了他。毛豆记得,他们学校的秋千是他们上初二那年的秋季装起来的。而晓威初二下学期就转学走了。
他跌倒被她碰见时,正是他升入初二的开学第一周。那个时候的他,痞痞的,在阳光下咧着嘴坏坏地笑。
他们学校当时也没什么娱乐设施和活动。 大家下课,一楼的同学在各自的教室门口转着圈玩,二楼的同学挤在楼道推挤着玩。等到学校架了秋千,男生们就又增加了一项娱乐,对着秋千吹口哨。
可是晓威说,他讨厌口哨,说得咬牙切齿。这就是说,他当时并不在那一大帮推着挤着吹口哨闹着玩的男孩当中。他讨厌口哨,也就是讨厌他们。
难道那个时候的他已经开始变得不快乐?变得敏感忧郁郁郁寡欢离群索居?
秋季开学时痞痞的晓威,到了仲秋,成了敏感忧郁的晓威,再后来,他转学了。
晓威上初二的那个秋季,发生了什么呢?
第二天,毛豆约好花花,俩人一起赶到丫丫定好的小贝壳。东道主丫丫还没到。俩人刚刚落座,不到两分钟,包间的门“哐啷”一声被一阵风挟裹,丫丫带着风卷了进来。
随丫丫进来的还有谷子。
丫丫一进门就张罗谷子点餐。并特意交代拣贵的点。毛豆和花花对看一眼:这丫有点不对啊。
丫丫进来之前,花花和毛豆对丫丫这次突然请客做了很多的猜想。没想到她和谷子一起来了。现在看她特意叮嘱谷子哪个贵就点哪个,更是感觉不可思议。
“怎么?买彩票中大奖了?”花花笑着问。
“嗤!”丫丫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谷子谨遵老婆大人教导,不敢怠慢。点了鲍鱼,毛豆赶紧拒绝,说自己吃不了那个,太腥。又说王八也吃不了,害怕。还有螃蟹,那么多爪子。
丫丫又是一连串的“嗤!”对这个不敢这不敢那的朋友很是不屑。花花笑着打趣:
“说明我们三不是酒肉朋友啊。”
最终,三个人点了一条深海酸菜鱼,一盘粉丝扇贝,一盘青椒牛柳,一盘蔬菜沙拉以及一窝甲鱼汤。
刚点完餐,谷子就被丫丫给打发走了。
“干嘛呀?怎么不吃饭把人撵走了?谷子不吃显然这有点太多了啊。”
“他在这,我怎么吃?看见他就够够的。”丫丫道。
毛豆和花花没能留住谷子。于是出去给服务员说了一声,让去掉那窝甲鱼汤。
“吆!看样子是生气了啊。”
“我俩以为你有什么高兴的事呢,看来不是啊。”
“怎么?吵架了?”花花问。
“吵架了还要请客?”毛豆笑花花。
没想到还真是吵架。
她们现在吃的这顿颇为丰盛的海鲜餐就是因为丫丫和谷子吵架,谷子为了赔罪而表示的诚意。当然,这是丫丫的主意。丫丫最解气的方式就是让得罪她的人出血,出大血。
等丫丫情绪平稳,毛豆和花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周末,丫丫随谷子一起回到婆婆家。顺便给公公帮忙照料瘫痪在床的婆婆。
吃过晚饭,丫丫俩口子到了楼上自己的房子。
这几年做理财产品,丫丫小挣了一笔。知道公公手里有闲钱,于是对谷子说:
“哎,我说,咱爸手里有些闲钱,放在手里既没有利息,又受通货膨胀影响,不增值反倒贬值了。不如我给咱爸理理财,也让他挣一点利息,不是更好?”
“快拉倒吧。咱爸那钱,定期都不存。就放在自己身边。随时等咱妈不好了拿出来用呢。”
“咱妈我们结婚时身体就那样,现在不还是那样?再说了,这理财和活期差不多,随时用随时取,不浪费一点时间。咱爸又不用操心。给我一万,说不准很快一万五了,这不是大好事?要不,你下楼问问去。如果爸不愿意,就算了。”
谷子觉得丫丫说得有道理,于是下楼去找老爸说。
老头一听要钱,一下子就炸了。
“我这钱,是给你妈买棺材板的,你都惦记上了?你还是不是个人啊?”
谷子听到爸声音那么大,又说得那么难听。也急了,声音大得能盖过他老爸:
“你怎么听话的啊?爸。我说的是给你理财!丫丫说要给你理财,不是要你的钱。谁想要你的钱啊?!”
“没门,谁也别想从我这把钱拿走。你不行,丫丫更不行。要拿钱,除非我死。”
“谁先死还不一定呢。我都说了,我和丫丫没要你的钱,是帮你理财,理财你懂不懂?不理就算了,说什么死不死的?”
丫丫在楼上听见,谷子和公公声音大的像响雷,一声盖过一声。赶紧走出卧室,站在楼道喊:
“谷子!”
谷子咚咚咚跑上楼,丫丫对他说道:
“爸不理财就算了。你和他吵什么啊?”
“你别管。我给爸解释呢。他以为我们问他要钱,我得解释清楚啊。”说完又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两个人在楼下又是一通大吵,越说声越高。
丫丫再次把谷子叫上楼。
丫丫刚张开口,还没说一个字呢,谷子“啪!”一声把手机摔在丫丫面前:
“你闭嘴!少管闲事!”
丫丫目瞪口呆。
看到地板上碎屏的手机, 看着又匆忙下楼的谷子。丫丫的暴脾气也上来了,妈蛋!不理就不理!说个锤子!就这么点事,越说越来了!!
于是一脚上前,拿起被摔在地上的手机,从二楼直接摔在一楼谷子和公公中间:
“别吵了!我不理财,不理了!”
楼下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被这个从天而降的手机镇住了。公公首先看到了那个摔成四瓣的手机,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看手机,又抬头看看丫丫。哆哆嗦嗦抬起胳膊,指着丫丫,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你!你!……”
谷子看着浑身发抖说不出话的爸,抬头看看楼上的丫丫,噔噔噔地又上楼来了。
谷子跑上楼梯,看见丫丫,涨红着脸,挥手就是一拳,直对着丫丫的脸以及眼睛。
“啊!”一声惨叫。
丫丫和花花同时看向毛豆,惨叫是毛豆发出来的。俩人看见毛豆眼睛满是恐惧。
“后来怎样?”毛豆对着丫丫战战惊惊地问。
“”没事啊。你看我眼睛,不是好好的吗?“丫丫指着自己的眼睛。
“那他-----“
“他那一拳打到墙上去了。距离我的眼睛不到两厘米的地方“嗖!”一下呼啸而过。“丫丫用手在自己面前做着嗖的姿势,比划着。脸上没有害怕,倒像是有一丝的嘲弄和得意。
“哦,我就说嘛,刚才谷子点餐的手怎么那么别扭呢。原来,他的手负伤了?“花花问。
“可不是。擦破了好多皮呢,抹的碘酒和药。“
这么说,今天这顿是谷子负荆请罪罗?“花花又问。
“要你吃,你就吃,那么多话!”丫丫没好气。
“也亏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毛豆想笑。
“这是咱们丫丫能想出来的最狠的招了。花钱就是要命,这就是要谷子拿命向你赔不是呢。”
“哎,对了,上次欠你俩的饭今天就两清了。”
“哦?你倒算的清。”
毛豆和花花忍不住地想笑,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谷子探头进来:
“美眉们吃完了,说一声哈,我的车子在外面随时待命。”
花花站起身,将谷子一把拉进来。
“刚才你说自己有事,非要走。现在,还不进来?”
谷子想要挣脱开花花,推脱之间,不提防,眼睛上的墨镜滑了下来。毛豆和花花看见谷子的眼,惊得张大了嘴。
谷子的眼睛红肿肿的,眼睛四周是深黑色的淤青,真是一对熊猫眼。
“------”
俩人看看淡定地坐在那里,正喝鱼汤的丫丫,又回头看看谷子:
“你这眼睛?”
“呃,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谷子赶忙解释。
“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开车送各位。”谷子说着,赶忙重新带上眼镜。
“不用你!吃完我们还要逛去呢。你回去吧。”丫丫头也不抬地吩咐。
“哦,那行。那你们吃好喝好完好哈。那我回了,老婆。有事你随时打电话。”
谷子说着退出了房间。
“谷子这眼------”
花花和毛豆盯着丫丫。今天是谷子赔罪,怎么看着丫丫没事,倒是谷子,伤痕累累呢?
“别看我,他那眼睛是他自己,自己过意不去,说是对不起我,吓到我了,自己下手打的。”
毛豆和花花吃惊不小。
这个谷子,对丫丫,也真是情深意重。吓到丫丫,就这样下重手打自己,他怎么下得了手?丫丫呢,一副波澜不惊受之不愧的样子。
毛豆不由得有点羡慕起丫丫来了。
丫丫她,在家中的主导地位,一目了然啊。不像自己,还在苦苦思考要怎样影响蔷晓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