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它是我的一位同事,也是我在单位中最好的哥们。
(一)
虽然我已通过各种方式,以不下十次的频率主动的告诫吉它不要在今年的X月X日我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礼物,但事情还是无可挽回的发生了。
那是第十一次的告诫后,吉它终于说了出来,那一刻,我看见他脸上隐约闪现着一些无奈和烦躁的表情,很明显,他始终还是未能压抑住那股想送给我礼物的冲动,你看,他这个人总是这样缺乏自制力,心理面有芝麻点儿大的事儿都藏不住。
送就送呗,想不到他却要送一台电视机,这真让人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不仅可以解决我因为上班而错过N次球赛的遗憾,更重要的是,它将彻底结束在我的办公桌上只有电动铅笔刀这唯一一件家用电器的尴尬历史。
我深为能拥有这样一位慷慨而又善解人意的同事而感到自豪和欣慰。
今天,我替吉它值日。
(二)
今天是吉它做出承诺的第三天了,在我第十五次重申不要急着把礼物太快给我拿过来之后,吉他终于按捺不住,要我陪他一块去拿电视机,我欣然同意,而且还自作主张叫了辆的士,对于一个接受如此厚礼的人来说,破费这么点儿是完全值得的。
吉它在车上就开始给我描述他的礼物,他用了好多顶顶美妙的形容词,有些我相信在汉语大辞典里面找不出来。他还用各种手势给我比划它的形状,有几次,我不得不为了他所说的尺寸而将半个身子让到车窗外面。
(三)
一进家门,吉它就开始在他的大柜子里翻找,他的动作很麻利,而且细心的个性显露无遗,有几次,我看见他连几个火柴盒都要一一打开过目,让人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幽默。
但渐渐地,他显出一种不耐烦,柜里的东西一件件被扔出来,吉它的身子也一寸一寸地向里面开进,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到一丝被冷落的寂寞感,我试图去问吉它搜寻的进展如何,但除了那唯一露在柜子外面的双脚偶尔摆动了几下之外,似乎再也寻不到一丝他仍然希望与这个世界保持联络的讯号。
我有些生气了,同时隐隐觉得:没有在事先给他配备一些诸如罗盘、望远镜之类的探险设备以防迷路真是一次莫大的失误。
(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吉它的一声惊叫,把我从瞌睡状态惊醒,那声惊叫的分贝显然是标志着他终于发现了某些令哥伦布也会感兴趣的东西。
他终于找到了。
他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它,送到了我面前。我把它拿到靠近窗户的光亮处,断定了那是一台电视机。他有着浅蓝色的外壳,下面还有可供旋转的底座,十分的娇小可爱。固然,屏幕玻璃是白垩纪的,天线和插销是奥陶纪的,但似乎并不影响它作为一台电视机的公民资格。
我实在无法表示我此刻的感受了,我一声不吭,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才发现今天穿的衣服没有口袋,没法立刻把它装起来,不由感到一阵遗憾。
(五)
拿着吉它可爱的礼物我们回到了办公室,三个好奇的同事立马围了上来,我惴惴不安地将这个礼物亮了出来,立马笑死了两个人,另外一个活着的说:“他希望吉它可以给他三天时间,以找出合适的词儿来形容这个小可爱”。
吉它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把天线抽出来的话,它就会变大一点的。这果然是一个精妙的建议,立刻为那位苦于无法形容的同事节省下了不少的时间,使他感激不尽。
(六)
很快,大家给这个小家伙完成了运行前的准备工作,按下开关,小家伙开始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声,同时屏幕上开始出现灰蒙蒙的雪花点儿。约摸有两分钟左右的时间后,刺耳的吱吱声终于停止,它显然不想再发出任何声音,一任那美丽的雪花点在屏幕上轻轻飘洒。
这种急人的安静一直延续下去,一直到人们以为它一定会这么沉默下去了,这时,一个同事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过去,就在指尖距它还有不到半公分的时候,它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一声怒喊,抑或一声呼啸,把周围倾听的耳朵几乎震聋,逼得这些耳朵的所有者吃惊地说出一些不能让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听见的字眼。
说时迟,那时快,吉它抓住电视按定它的机身,把它旁边的一根电线扯起来,再用它的电线勒住它的上端某处,用力一拉,呵——!整个天线都伸出来啦!然后,在迅速地将音量旋至最小处,哗——!整个世界清净了。
(七)
好了,接下来的事儿我不想多说了,因为难免会给这篇文章增添一些渲染暴力的成分,但总之,在吉它的调教下,这台可爱的电视机完成了它在办公室的第一声啼哭之后,就变得老实起来,不仅学会了讲话,而且可以在屏幕上看见一些图像了。
(八)
虽然,它在一天天不断进步着,但这并不见得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因为他似乎只听从吉它的调教。而每当吉它不在身边,但我却极想看一场错过一定后悔的球赛时,麻烦就来了。
它总是那么的任性和倔强,当然,这里我更专指它在图像方面,因为我也有过那种捧着收音机听球赛的经历,一样可以津津有味地享受。但,天啊!它是台电视机啊!你可以想见当它妙语连珠地讲着精彩的球赛实况,但却只给我一幅连葛优和汤姆.克鲁斯都分不出来的图像时,我是何等的难受。
起初我脑子里还在盘算,是不是我把它摆放的位置不正确呢?办公桌、椅子、地板、阳台……但是直到后来,除了天花板之外该放的地方都放过了,它还是没有丝毫起色。我开始对它好言相劝,我用柔软的毛巾为它擦去身上经年的灰尘,把它放在用水平仪量过的保证不会给它带来任何身体不适感的平面上,然而,这样并没有博得它的任何好感,它仍旧爱理不理的板着一幅模糊的面孔。
我不由得心生怒火,最后,我做出了所有愤怒的人(包括前几天的吉它)所做的那件事——那就是决定要狠狠地揍它一顿。
……
(九)
闹剧终于结束了,倒不是我们分出了高低,而是这时球赛已经决出了胜负,终场哨声一响,我就瘫倒在了椅子上,如果我的脑子现在还清醒的话,我想这应该是我看球以来,最累、最失望的一次了。
我呆呆地看着那漫天飘雪的屏幕,开始回想起以前没有这台电视机的日子,如今,它们在我看来是多么美好和珍贵的回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