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对不起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那一段长长的走道就这么赫然出现在了新郎新娘的眼前。按照彩排,这一段路需要走上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一切都会结束。
然而,走到一半的时候,婚礼突然出现了那么一个插曲。新郎的三叔在中途顶替了新郎的位置,新娘转而由来为闺蜜讨说法的程钰代替。
在场宾客无不诧异,最震惊的还要数程钰。在九月二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邺家三少的妻子。没领证的那种。
“胡闹!”
据说,因为不同意这一门亲事所以没有出席的邺家老爷子在听到这个事情之后,气的把自己儿子给打了一顿,当然,邺家的长孙也没能避免。
然而当天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外头的新闻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是一场乌龙带惊喜的事件,也不是什么邺家三少为了给女朋友惊喜的逼婚。
那一天,不为外人所知的真相是,在隔间的休息室,新娘听到了新郎的那一声:三叔,我找不到她。
随着所有的幻想都破灭,尘埃落定。灰姑娘没能够赶上十二点的马车,她还是原来那个不被人爱的灰姑娘,王子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也不会去注意到一身褴褛的穷姑娘。
当婚礼进行曲开始的时候,新娘在后台看着心不在焉的新郎说,“邺华,我害怕了,不然我们停下这个婚礼吧。”
“嗯?”,似是没能明白殷素的意思,邺华眼底疑惑满满,“我在这里,会没事的。”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结婚了。结婚并没有我预想中的那么好玩,婚纱很重,为了穿上它我都没敢吃东西。”
从昨天到今天,殷素只吃了两个蛋挞而已,可是邺先生都没有发现,要是那个人是邺太太的话,邺先生肯定心疼的不得了吧。
“为什么不吃东西?”,邺华皱眉,看起来真的很担忧似的。可是明明殷素都把原因说的那么清楚了。
“没胃口。而且我也不喜欢那些长辈打量的目光,那让我觉得很不舒服。邺华,我不想结婚了。”
不想和你结婚了!
连宋不知道两个人到底在闹什么,要知道这一场婚礼全程有媒体跟踪报道,要是中场突然停下,那么邺家将被业界如何嘲笑。即便明面上不敢,可是私底下……,况且邺家的老爷子大家都知道,他可是把脸面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性子。
瞧瞧两个人都漫不经心,心不在焉的样子,为了自己这个侄儿不至于在之后被他那个爷爷给打成重伤,三叔毅然决然地挑起了这个重担。
只要熬过去流程就好了。
“素素?”
随着那个白色身影倒下,邺华当即上前将人扶起。原本还在观望状态的连宋终于不得不把这个任务扛起。
医院内,男人就那么看着病床上已经退去婚纱换上病服,原本该成为邺太太的女人。
“医生说你贫血?”邺华哑着声色问道。他说话的时候有些慌,像是自知犯错而等待受罚的孩子。
殷素苦笑,眨了眨眼,“是有点贫血,怕你担心,所以没提。”
多好的说辞,怕你担心,所以不提。
“对不起。”邺华坐在床边,那一抹黯然看起来颇为讽刺。殷素悠悠一叹,终于还是开了口,“邺华,你为什么和邺太太离婚?”
终于,那一声白小姐又成为了邺太太。终于,属于殷素的梦碎了。
“我们不提她。等你好了……”
“我想知道。”殷素不肯让步,她执拗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只是想让这个已经破碎的梦彻底决裂,不留退路。
“你知道的,她那时候拿着离婚协议书站在高台上,我没办法不签。”
“所以她要是不以死相逼,你是不会答应离婚的?不要瞒我,邺华,我想听真话。”
“是,我没想过要签字。”
多诚实呢,还真是乖巧的紧。深吸一口气,殷素把泪再憋回去。
“那之前为什么要招惹我呢。邺华你还不知道吧,为了避开你,为了不让自己喜欢上你,我也是做过很多努力的,可是为什么,你偏偏要来招惹我呢?是为了……报复么?”
“不是。”邺华应得很干脆。不是报复,从来不是报复,或许某个时间节点有过这样的念想,可是却从未付诸行动。
“那是什么?你爱过我么?”
“素素……我从没有想过用你来报复邺太太,我还没有卑劣到那个地步。这样对你,对邺太太而言都是不齿的。
爷爷常说,利益为先,情谊靠后。你还不知道吧,我有个二叔,他因为忤逆爷爷,娶了个没门没户的女人而被爷爷取消了遗产继承权,甚至还收回了他手上邺家的股份。可是即便这样,他还是娶了二婶。
以前我总不知道为什么,二叔早年的时候雄心壮志,总想着在事业上干出一番作为,可是在遇到了二婶之后就不一样了。他说人越是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他总说,邺华,生在邺家是我们的福分,我们没必要为生计发愁,而且受到顶尖的教育,离开了邺家虽不会富甲一方,却也不会沦落到家徒四壁。
他又说,可是生在邺家太累了,明里暗里的争斗太多太多,亲兄弟之间,叔侄之间,甚至于父子之间都在争,都在斗。爷爷的三个儿子都是同父异母,对于他们之间的斗争我幼时不明白,现在多多少少能看出些来。
我一直没明白他说的那些和那句“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到底有什么联系。一直到我娶了邺太太,到有了儿子,我还是不明白。一直到你来,我才突然明白。
在你对我好的时候,我无需去担忧你是不是在算计我。光是这一点就让我觉得如释重负。我现在二十四岁,前二十三年,我从未敢这样认真地信任谁,哪怕是邺太太,我也不敢信她。”
一连串的话伴随着消毒水的味道就这么轻声吐露,殷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殷素觉得他们两个人之间很陌生,陌生到从未了解过彼此。
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男人的唇角荡起一抹笑,浅淡却又深邃,“你不知道,当时是邺太太主动来找我的,她站的高楼位置在我视线内,她在走的时候还留下了名片。
我去给我二叔带话的时候,她在我二叔的办公桌边坐着。我在公司楼下等二叔的时候,她在离我不远处扭了脚踝。我在餐厅等我三叔的时候,她在那吃饭。这些发生在两天之内,种种的巧合总让我怀疑她是刻意的。
虽然她一再说那是巧合,可是我习惯了怀疑。没有人教过我怎么去相信别人,爷爷总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事,只在利益一致时保持合作,如此而已。所以在邺太太摊牌说要结婚的时候,我下意识相信了我三叔的话:这个女人布下的网终于要收了。”
听自己的心上人去谈论别的女人,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可是殷素觉得奇怪,那一颗一直因为邺先生而痛的心到此刻已经不痛了。
相反,它很正常。除此之外,殷素甚至还有些欣慰。欣慰于自己的独特。看呐,连邺太太也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
恍然间,殷素才发觉眼前男人的狡猾,他说了那么多,一直在避重就轻,丝毫不抓重点。这种谈话的技巧想来也是生意场上的习惯。
为此,殷素反倒是有些同情邺太太,和这样的男人讲话肯定很累。
“所以呢,所以邺华你有爱过我么?”
邺华沉默了两秒,或许是三秒,五秒,总之那一段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殷素,你很好,好到能够轻易勾走男人的心。我想不会有男人不爱你。”
瞧瞧,又来了,又在避重就轻。
“我不管别的男人,只问你。”
殷素想,等到她七老八十再回忆起这一天,她或许会想起来医院的白墙和消毒水的味道,或许会记起墙角的那一处湛蓝色天空,但是绝对不会感觉到难过。只因为她那惴惴不安了半年之久的心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
在这一刻,殷素找回了她自己。
“素素,我喜欢你。喜欢和爱不一样,爱分给了邺太太,怎么都收不回来了。我这么说,你懂么?”
“懂,我懂的。邺先生,谢谢你。”
“谢我什么?”
“邺太太说的,能被你喜欢就已经很幸福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可是找过我的,邺先生,我有时候不得不怀疑你的眼光,为什么会看上那么蠢的邺太太,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你怎么也猜不到,她说你从来没有爱过她,自始至终对她只有愧疚。她说的时候可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她说她试过了,可是邺先生怎么都不爱她,所以她希望我能为自己努力一起,在最后,她还小心嘱咐我,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