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从前是不信的,后来读到《石头记》,出现个癞头和尚和跛脚道士,疯疯癫癫的,却能用一两句不经之谈让人醍醐灌顶。曹公信佛,故我也开始信一点。一直等读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偈,又想曹公晚年流为一种纵酒放浪的生活,披着旧袄将一首《好了歌》唱罢,圆满是不曾的,却总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他隐遁在庸碌肉身下的菩提。
南朝时候寺庙是极多的,杜郎在金陵,远望雨中梵刹,写下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金陵是个好地方,被李白赞过,辛弃疾颂过,也像李清照说的,春天总是要归往秣陵树的,就像归人一样。
在金陵这个地方,萧帝曾建过很多的佛寺。但净慧大师却说,萧帝修福着相,不是功德是福德。我记得韩愈老先生是极不爱礼佛的,却能与一个大颠和尚交为挚友,可见敬佛在心不在行,执着于虚像而偏离本质终会被有形的事物所蒙蔽,礼的便不是佛而是执念了。我曾经不懂功德福德,看事情也总是认为一个烂俗的好结局好过意难平的悲离,到最后已然分不清悲剧和喜剧。我不算虔诚,到底也是个庸碌的人,如在这庸碌的人世做个俗人罢了。
在这里见到“六榕”二字让人心中甚喜。六榕寺的“六榕”是苏东坡亲笔题的,笔气厚重雍容、丰腴跌宕,自成一体。苏老爷子的豁达我是最爱的,“一蓑烟雨任平生”,或是任走到一处,到张家李家,吃的叫为甚酥,喝的叫放错水,二三好友觥筹交错,“烂蒸同州羊羔,灌以杏酪香梗”,最后再诵一篇《赤壁前后赋》,亦足以畅叙一笑。
些许人间,又哪有什么圆不圆满的,不必磕长头,黄花般若亦在。菩提照见五蕴皆空,般若度一切苦厄……
2020.7.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