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的天气已有初夏的感觉了，凌晨的酒精还在我血液里翻滚着，睡眼惺忪的我，从迷糊中渐渐苏醒，阳光照进了窄窄的房间，庭院中新种的豆角吐芽破土而出，几盆新荷在风中摆动。微信中传来小儿生活老师张丹的提醒，周五中午是儿子的班会活动，差点被昨晚的酒耽搁了，急忙洗洗刷刷赶往学校。
北大附属嘉兴学校名师廖军老师给孩子们讲解了漫画《来一斤母爱》，在母亲节之前，在家长没来得及准备好，在煽情的轻音乐中，一桢桢漫画徐徐展开，一句句朴素而情真意切的语句配上一幅幅插图，孩子们听得特别认真，一个美丽却忧伤的故事，憾动了孩子们幼小善良的心灵，母亲的爱是天使般的守护，无微不至。直至孩子们齐刷刷站起，面朝家长在音乐伴奏中唱起了歌曲《天之大》，献给母亲的歌，稚嫩的脸庞滑落几行泪水，拿着写好的卡片扑向早已热泪盈眶的母亲怀里。那一刻我心已潮湿，望着吾儿低垂着头，很坚强没落泪，或许因为妈妈没来，有点失落，我静静的看着他稚嫩的脸上神情凝重，此刻他多么希望看见妈妈，也扑在母亲的怀里大声哭诉着。少年泪，母亲泪，感人的一堂母亲节前的孝心课结束了，记忆的时光机却把我倒回了二十七年。
我摸摸儿子的头，和老师同学道别，我的思绪却在千里之外，二十七年前，离开母亲去湘潭求学，是父亲送我前往大学报到，那次是第一次远离母亲。那年大学报到很睌，十月的清晨带着一丝凉意，我和父亲挑着行礼往镇上乘车，母亲送我的那一幕历历在目，她边嘱咐边流泪边走，在晨风中目送我惭行惭远，母亲单薄的身体在晨雾中渐渐的远了，模糊了，十八岁少年心中的那份不舍和眷恋，至今依然那么刻骨铭心。
黄景仁诗云"搴帷拜母河梁去，白发愁看泪眼枯。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大学毕业了，分别不是风雪夜，是如火的七月，我前往浙江谋职，和母亲分别，与生俱来的一次阔别，白驹过隙，一恍离开家乡那么久了，二十二年里的每次相聚与离别，每年寥寥几次，短短几天匆匆告别，行囊中装满母亲的爱和土特产，经历着一场场虐心的别离，回想起离别时母亲的那不舍的眼光，又不敢直视而怕伤心流泪的情景，此刻我的灵魂仍在疼痛。近两年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六旬多的年龄，一身的疾病把她折磨得身形佝偻，步履蹒跚，目光无神，满脸皱纹，一头卷曲的花白发丝，母亲真的老了。四十多岁时因子宫肌瘤大出血，长沙住院手术切除全部子宫，那年我读大二，请假去长沙陪护母亲几天，那次等待病理结果的心情是坐立不安，唯有祈祷菩萨保佑，庆幸是良性，那时的我是那么的无助，好在有父亲教书的收入，尚可应付。母亲四十岁患高血压，服药二十几载，肠胃已完全失调，经常就医，经常在电话里听到她说哪里不舒服，不愿去大医院就诊，从乡下郎中处开一方草药，病情时好时坏。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江南水乡蛰居二十几载，母亲来我居住的城市共计三次，结婚时来小住几天，那时刚创业的我，穷小子一个，母亲非常开心，毕竟我三十多岁终于结婚了。第二次来，是我儿子出生没多久，和父亲带着孙女在这里住了七个多月，帮我带孩子。和母亲住在一起的七个多月里，不懂事的我，因为带孩子的观念不同，加上我的火爆脾气惹我母亲几次伤心流泪，吵着要回湖南，庆幸我爱人孝顺懂事，一次次帮我化解，要不然母亲早就回湖南去了。现在想来，我真是好笑无知不孝，愧之，羞之。母亲最近一次来浙江是我不惑年的生日，前来道贺，带她去了上海看到了国际化大都市，逛了外滩，上了东方明珠塔，拍了许多照片，回湖南后在村里炫耀了几天。
夜已深，独坐窗前，儿已熟睡，爱人去旅游了，母亲傍晚时在电话里的叮嘱尤在耳边萦绕，"少喝酒，注意身体，身体要紧"，我一一应诺，却每次把她的话当作耳边风，次次喝得酩酊大醉，烂醉如泥而归。此时千里之外的母亲已疲倦的熟睡，拉扯大了儿女，现在又操劳着孙子孙女，《诗经》云"哀哀父母，生我叻劳。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愧疚于养我育我的母亲，为了孔方兄离别家乡千里，不能亲临照顾，一声叹息，无可奈何的叹息。归期很快，两个月后我会带着我儿踏上西行的列车，看望我的母亲。莫留“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趁母亲身体还可以的时候，我得多回家去陪陪她，听听她的唠叨，尝尝她做的可口饭菜，喝几杯她新酿的米酒，带她出去走走看看。
孟郊诗云"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爱无私，母爱无疆，母爱更暖心，是孩子的天使，守护一生。堂前屋后植萱草，今生愿得萱草枝，献给我的母亲，遥想着故乡田埂上那一丛绿色中，伫立的一枝枝金色的忘忧花，在风中怒放过，芬芳过，灿烂过……
2018年母亲节前匆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