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老君宫内,两位掌门相对而坐。
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自然是纯阳六子中的其中之一,大掌门清虚李忘生。而他面前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中年男子则是同属纯阳六子之一的祁进。
别看祁进看似只有三十余岁,其实早已过了花甲之年。而李忘生更是已经两百余岁了。
吕洞宾创建纯阳后,靠着个人举世无双的才华和出神入化的武学修为,迅速让纯阳宫成为了江湖中的执牛耳者。放眼整个天下地位举足轻重。
而吕祖在飞升前收的天赋极佳的六名弟子也成了江湖人茶余饭后的绝佳谈资。被世人称为纯阳六子。
除却原本掌管静虚一门的大弟子谢云流早年间与门派决裂离开师门之外,其余五人一直靠着出色的个人能力始终让纯阳在江湖中执掌牛耳。
祁进放下手中的书信,含笑说道:“唐门这次邀请诸大门派,多少都有点想让我们纯阳出面说明一下江津村法阵一事的心思,这点倒和于睿师姐预料的一般无二。”
李忘生微微摇头:“想必舒寒去论剑台走个过场,也是于睿的安排了,舒寒的存在足以让二十年后的江湖各派都抬不起头,江湖险恶,当真不怕有心之人的算计?”
祁进闻言哈哈大笑:“师兄有所不知,师兄此时此刻的表情言语和师姐先前见我时模仿的一模一样!她料到了师兄的顾虑,还让我转述一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而后便下山去了,大概是去调查法阵一事。”
李忘生叹了口气,无奈说到:“据消息的描述,江津村的阵法有点类似纯阳的六合剑阵,可威势却远远不如,不然洛道那边也就不再有江津村这个地方了。谢云流师兄早年和妖女容子衿相识,而唐洛歌又是妖女安插在唐门的门生。希望这件事和他没关系。”
祁进看着一向淡漠世事的师兄脸上的淡淡愁容,不由的也跟着叹了口气。要是大师兄还在门派,那该多好。
两人默默无言,一同看向门口的落雪陷入沉思。
镇妖塔坐落于一座孤峰顶端,孤峰因此得名“镇妖峰”
舒寒立于镇妖塔顶端塔檐处,一手覆后,单手执剑诀,驱内力为墨在虚空中以指为笔勾画出一道道大道流光,指间的金色随着手指的律动变成一道灵巧的小蛇。半个时辰左右一道复杂且完整的太极阵图便在舒寒身前完成,舒寒舒了口气,抬手虚按,法阵便被拍入塔中。
在法阵融入塔的一瞬间,一道金光自塔顶直射苍穹。将原本天空中的少于残云瞬间驱散,天地间似乎更加清明,黑色的镇妖塔也慢慢散发出了一丝丝金光,似乎有了温度一般。
再好的法阵也会被时间侵蚀,为保证镇妖塔的法阵加持,舒寒在镇妖塔刻画法阵已经持续了十年之久。
“师弟,吃饭啦。”来者是与舒寒同属静虚一门的月白。名义上是舒寒的师姐,其实比舒寒还小上一岁,只是入门比舒寒早数年,赚了个师姐名分。只见她站在风口,道袍被寒风吹的猎猎作响,一张稚气未脱的圆脸被冻的微红。
舒寒闻言转头冲着对方一笑,翻身下塔。笑容如冬日暖阳般和煦,让人感觉这个雪天也并不是很冷。
“师姐,下次不必特地跑来喊我,镇妖峰如此陡峭你跑一趟太过于辛苦,而且你身体不好,不宜来镇妖塔附近。”言语间一抬手将真气附着在其身上,隔绝镇妖塔所散发的煞气和天上飘落的飞雪
看着舒寒认真的眼神和微微皱起的眉头,少女心中一时涌起一丝暖意。眼神闪躲支支吾吾说道:“今日于睿掌门告知于我,说你明日便要启程下山,时间过于仓促.....我担心你忙的太晚来不及收拾行囊……所以早早做好了晚饭,想着一会你吃完饭我帮你一起收拾.....”
舒寒挥袖轻轻拂去月白头上的积雪,笑道:“有劳师姐费心了。走吧,我带你下山吃饭。”
说罢不等月白回复,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拉着其手臂往山下纵身一跃。在舒寒真气的加持下少女轻若无物,两人在空中如仙人一般踏空而行,舒寒在前一手破开前方凛冽的寒风和积雪一手拉着身后手足无措的月白。
一股浓浓的暖流自手臂传到月白周身,驱散了寒意。寒风在耳边呼啸,她的长发却纹丝不动,飞雪在身边擦肩没有一片落在她身上。月白经过短暂的失神之后痴痴的笑了。毫无习武修行天赋的她从未想到有一天她也能御风而行,在高空鸟瞰这大好山河。依稀记得当年重病的母亲送她到纯阳宫请求纯阳收养她的那天,似乎也是今天这样的大雪天。
要是一直都这样那该多好。
在雪地酣睡的醉酒邋遢老道,没来由地高高举起的一只手伸出了一个大拇指!!“年少当风流,恰似我当年时!”
纯阳静虚一门曾经因为掌门谢云流冠绝纯阳的剑法,一时风头无两,谢云流本人则成为了公认的纯阳第二代大掌门,若不是后面出了变故谢云流叛出纯阳,静虚一门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地。自十年前谢云流出走后,静虚一门便迅速凋零,除却下山的弟子,现如今还留在门派的不过十数人而已。舒寒作为静虚一门乃至整个纯阳门派最负有盛名的弟子,隐隐有成为静虚新一任掌门的趋势。
“舒寒师兄,听说唐门有一种凶兽叫做'滚滚',传说是上古时期蚩尤的座骑,以金属为食!一声咆哮,百兽俯首,一掌劈下,开山裂地!好生凶猛!你到了唐门可千万要小心!”最小的师弟卓珏一边神情严肃的说着,一边用双手在饭桌上胡乱比划着。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坐在舒寒旁边的菱角分明高大男子天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对舒寒说道:“因为洛道江津村的事情,此次下山我们需要格外小心,我们纯阳在阵法修习独占鳌头,很多人把这次事故和我们联系到了一起,唐门这个门派又以暗杀手段立足于江湖,不怕君子就怕小人算计。”说完又转头看向舒寒,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是我想多了,此次赴唐门邀请,掌门安排的弟子中有你在其中还能出什么状况?我能想到的问题掌门怎么可能没想到呢?哈哈哈哈!”
至于月白早早地就先吃完了饭,在一旁收拾着碗筷,期间大家笑的时候她也跟着笑。卓珏小师弟想帮她收拾,却被她连忙拒绝。说是怕耽误其做晚课修行。
一行人吃完饭便纷纷告辞,天憬师兄也在明天下山弟子之列,约好明天汇合时间之后也离开了。
舒寒将一叠盘碗放入水盆,月白正欲开口阻止,却被舒寒用噤声手势打断。
“师姐,我记得师父还在那时候跟我说过,你家在蜀中。你还记得你家的位置吗?此次下山拜访蜀中唐门,正好可以带你回家乡看看。”舒寒一边说着一边洗刷着盘碗。
月白怔了怔,自己已经十多年没回家了,当年父亲好赌,败光了家中的积蓄,和自己一样,母亲向来就身体不好,又没有条件得到妥善护理,眼看着生活无以为继,母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趁着还有些气力便带着月白不远万里投奔长安的亲戚,可谁也没想到亲戚早已迁居别处,当地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的消息。月白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万般无奈只能将月白送至山上的纯阳宫祈求山上的活神仙能够收留。
月白还记得当时母亲刚到纯阳宫便倒地不起大口呕着鲜血,但手中还死死的抓住静虚掌门谢云流的衣角。鲜血将师父谢云流的一只靴子和衣摆都浸染得血红。母亲的瞳孔涣散但是嘴巴却一直艰难的开合,直到师父谢云流将泣不成声的自己拢在身下,母亲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想回去看看我父亲,我想告诉他我过得很好。可是论剑大会......”
“无妨,若是师父们非要讲规矩不同意你下山,明日我便带你去论剑台,然后败给你,我看谁敢赢你!”
月白痴痴一笑,眼眸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