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村位于地势较陡的小山坡，该地夏天多暴雨，两三天收不住的雨势就会造成滑坡、泥石流。村民恩荣四十来岁，常年的劳累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老一些，开始谢顶，头发稀疏，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会聚集在一起。恩荣上有七十多岁的爹娘，下有一对读书的儿女，还有一个中年发福但人挺正常的妻子。自从那年夏天暴雨连续下了两天两夜，新修的房子客厅被滑坡下来的泥石流夹带的大石头撞了一个破洞，在哭了几回后，他媳妇儿就开始精神不正常了。
灾情过后，一片狼藉。新修的房子被暴雨泡老了几十年，像是一座老宅。客厅还未完工的时候只招待过几次建筑工人，他们在里面吃饭休息。恩荣陪着他们，他媳妇端茶倒水添饭。新房竣工那天，恩荣穿着铺满厚厚水泥的已经变成黑裤子的灰裤子，顶着满是灰尘的头发，笑容满面，格外卖力。他媳妇也是忙里忙外，乐的合不拢嘴。暴雨过后，看着穿墙而过的大石头，恩荣满面愁容，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媳妇只是哭。
几天后，由李处长带领的一行人来到S村视察灾情。李处长四十来岁，梳着背头，大腹便便，大概是油水太多，营养过剩。恩荣夫妇早早在家门口迎接，来到恩荣家后，李处长一行人上下打量着他们俩，庄稼人的打扮，老实巴交的。李处长首先说话了，他说：“镇上领导特别关注这场灾情，你们有什么困难赶紧提。”恩荣支支吾吾了半天，这还是第一次有镇上的领导来S村。李处长不耐烦了，恩荣媳妇儿上前一步：“还是我来说吧。前几天暴雨，我们辛辛苦苦刚建好的房子被滑坡下来的大石头砸坏了。你们是不知道，修完这房子快花完了我们全部的积蓄，老人还得看病吃药，两个孩子还得......”没等恩荣媳妇说完，李处长打断了她的话。李处长看了看手表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你们的困难都知道了，能克服一下就克服一下。我很忙，还要去下一个村视察”。话音刚落，恩荣媳妇还想上前，被恩荣扯住了。李处长看到了，让同行的人先上车，他神神秘秘地把恩荣叫到内院，表情严肃地对恩荣说：“想要县里的补贴，也好办，就看你懂不懂事了”。恩荣迷糊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于是，李处长留下恩荣电话就匆匆走了。恩荣媳妇进来问道：“他对你说什么了？我们能不能得到补贴？”恩荣若有所思地说：“你就别管了，这事我来办”。说完，恩荣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点起一根一包五块钱的烟，大口吸起来。他在心里想：狗日的，不就是要钱嘛，老子给你。
晚上刚吃过晚饭，一个电话打进来。电话那头是李处长的声音，有点嘶哑，大概是昨晚在某村喝酒吃肉的缘故。李处长直截了当地说：“县里的补贴二万批下来了，只是还没盖章，有些关系要打点打点，补贴款才能发到你手里。你东西准备好了没有？”恩荣急忙说：“准备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二千，啥时候拿过去给你。”李处长内心窃喜，表面故作无所谓，清了清嗓子，告诉恩荣：“你还算聪明，但是话说清楚，这不是给我的，是我在帮你。还有不能拿现金，最近纪委查的紧。买两条软中华和一箱茅台送过来，是那种一瓶一千的茅台，听懂了吗？”恩荣连连答应，心想二万能有一万拿到手也不错了。等挂断电话，发现媳妇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脸色很难看。他媳妇扯着衣角，嘴里支支吾吾地说着些咒骂的话，听不太清楚，颤颤巍巍地出去了。等天完全黑透，大汗淋漓跑了好几个小时的恩荣才在一处没人的空房子里找到她。她瘫坐在长满杂草的地上，头发蓬乱，眼神涣散，看到恩荣，边哭边笑，她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