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孩子,说不上什么原因,父母总会有意无意地不那么爱这个孩子。我打心底不愿承认这种话。但回想与父母生活的那段时光,也确实感到不那么愉快。
初中毕业之后,我终于得以回家,开启与家人一起生活的模式,当时只觉得这是件很美好的事情,我终于能够摆脱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自卑。遗憾的是,我从始至终都没能在这个家中找到归属感。爸爸妈妈他们全然不顾我的意愿和感受决心要对刚从农村归来的我进行重新修整,那时我已15岁,不管对谁来说都太迟了。他们似乎丝毫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他们的关爱和家庭的温暖远非冷酷的苛责与改造。父母这种来势猛烈的爱如同一桶桶冰水将我从头浇凉至脚跟,也许我就不配得到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父慈母爱,我觉得我的处境还不如孤儿那般痛快。
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而我早已养成了受到委屈只能默默忍受的习惯,父母的高压政策更让我不断垒高心中的高墙,如果说与外婆相依为命的日子是多么的自由自那么与父母一起生活的时光就是多么的压抑。我几乎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向父母倾诉任何事情,更不会主动向父母要零用钱,而他们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意识,我所谓的零用钱都是从家中一些角落收集来的,数量多的时候足以应对下午的两个包子(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下午来不及回家吃饭)后来包子涨价,为了省钱把包子换成馒头,然后匆匆地在回班级的路上把馒头吃完,这样就不用担心被同学看不起,虽说馒头没包子好吃,却让我有饱腹的感觉,再后来,馒头铺不开了,思来想去决定以后只吃一个包子,如此一来不至于挨饿还能够再次吃上包子。每当遇到好事的同学用惊诧的眼神询问,我总会故作轻松笑着用减肥的理由打发。
二姐经常和我说,爸妈把爱都给了大姐和弟弟,排行在中间的我们就是多余的,被他们忽略掉的。我只能无奈的表示赞同,并且认为这是无法避免的。然而爸爸妈妈他们始终都不承认,以至于让我怀疑他们也许真的没有意识到。二姐总是为此愤愤不平,经常向爸爸妈妈表达她的不满和委屈,而我只会默默地独自一人舔舐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酸楚。
差距顽固地存在那里,大姐情伤高,她总能够用她特有的幽默方式让爸爸妈妈开心,获得他们的赞许和关注。大姐上班后,早饭依然是妈妈为她做好甚至盛好的,而与此同时正在上学的我得自己做早饭,值得一提的是,有段时间我经常给自己做蛋炒饭,后来遭到爸爸不知是何用意的笑讽,从此只好将鸡蛋省去。再后来,我也上班了,大姐那时的待遇我却几乎享受不到,偶尔有过几次,都会遭到爸爸无休无止的唠叨和嫌弃。也许这些都不足挂齿,或者事情本来就是这个样子,但对于一个异常渴望父母之爱,手足之情的我来说未免太过失落,我与自己的家太过格格不入,在父母姐弟眼中我就是个什么都不懂,土里土气的乡巴佬,野孩子,怪孩子,我在这个家中实在是无足轻重,更无所谓被认可或被尊重。所以当他们向我要求尊重或者我的情感受到伤害的时候,我会就像颗炸弹一样爆发出不同程度的杀伤力,于是我一次又一次的成为这个家的众矢之的。成为他们眼中的逆女,更让我痛苦的是,我也开始不断地怀疑厌恶自己,甚至有时想要一死了之。记得有次我对二姐说“我感觉自己就要死了”,结果她用冷漠的眼神看了我一会,然后义愤填膺地说了一句“那你就更应该珍惜家人,珍惜我们呀”当时我欲哭无泪,好想问为什么没有人来珍惜我呢?我就那么不值得被珍惜吗…
大学期间,我得以离开这个生活了近四年的家,终于再次重获自由,然而,在大学校园里我依然会不断地想起这四年的时光,痛苦不能自己的时候往往会萌生出求助心理医生的冲动。我希望心理医生能帮我打开心结,可是我又莫名的感到非常害怕,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最终只好望而却步。现在想来,当时没去做这件事而如今更没必要去做,索性将这些支离破碎的伤一并埋藏起来,留给时间来消化,有时时间真的是一副良药,在它的作用下,再痛的伤都能够愈合。比如对于外婆的去世,当时我实在无法接受她离去的方式以及我对父母出于对我的关爱而忽视我的情感进而让我没能见上外婆最后一面,没能够为她送终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在这之后的好些年里,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千夫所指的罪人,我欠下了我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债。我一度认为这会成为我心底一道永远无法抹平的伤,而如今14年过去,当再次回想这段遗憾时,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般痛心疾首了。所以,时间总能够让一切都变得风轻云淡,而我心底所埋藏的那些亦会如此,所以珍惜才是我现在最该做的,那么如此以来,我由衷的祝愿天上的人间的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