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满是腐败的气息,即便在清秋腥臭也会追着人跑似的。陈沔掩着鼻加快了脚步,这条巷子,他走过上百次。巷口的垃圾场就像一个老朋友,告诉他:你现在离她很近了。只是这次不同,他的背包里有根坚实发白的长绳,还有从黑市上买来用深褐色瓶子装的迷药。他已为她尝过那迷药,昏睡了一夜,醒来发现小咪睡在他身边,褐色瓶子倒在地上,旁边还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小咪是他从路边买回来的猫。’
王觉把这段句子读了两三遍,有些安慰地看了看摆在书桌上的照片。黄色小咪挤成了一团绒球躺在他的脚下,窗外路灯刺透早春稀薄的寒气把橘黄色亮光投影在矮窗上。矮窗很矮,也是这间地下室唯一的窗,间或地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鞋子从窗前经过。
浴室水龙头坏了,正滴答滴答掉着水。时针正指在十的位置,手机在床上伴随震动声亮起来,他一个转身扑倒在床上,接通了电话。
“喂,方晓。”
“你现在有空么,能不能帮我看下床头柜里有没有一个白色的盒子,里面是一对耳环。”
“白色的盒子……”王觉抽开第一层,白的、黄的发票和消费单散了出来,翻了几下没有;抽出第二层,堆了十几盒促销时买的避孕套,掀开了最上面几盒,一个白色的盒子醒目地出现在眼前。打开一看,是一对金色的蝴蝶形状的耳环。
“找到了,在二层。”
“果然在,你先给我收好,我抽空去拿。”
“好……你,还没睡?”
“正打算睡,你也早点休息,别写太晚,挂了。”
挂断了电话,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蒲公英状的吊灯,想起方晓说过的话“这钱花值了,看着这盏灯,有种家的感觉。”
王觉回到书桌前,想趁着饱满的灵感多写一些。
‘踩上木质楼梯的旧楼,吱呀吱呀声响充斥着四周,每一步都放得很轻,如同腋下夹着一沓报纸。楼道的灯光射着光,每一束光都炙烤着他,脸也发红,烫到耳根低下。他恨不得立马隐入黑暗里,等待着雅典娜踩着红色的高跟回来。连在一起的三只过道灯坏了三天,没人来修,这是用零食买通小孩做的,而在这片黑暗的中心住着陈沔的雅典娜,一个叫方晓的女人。’
陈沔要以什么方式来对待向往已久的女人呢?王觉看着忽闪忽闪打字符犹豫,是迷晕之后拥抱,抑或仅仅只是亲吻一下就离开,还是静静地看着她睡觉,或者是强……暴,不行,他摇了摇头,应该温柔一点,应该会舍不得?可是,千辛万苦地来犯罪,不干点什么,且不是会不甘心?
一阵脚步声从窗前经过,伴随着男女说笑声。
“你老实点,别乱动。”
听到女人的娇嗔,王觉不自主地深嗅一下,可惜空间太小,残留下方晓的气息也越渐稀薄。猜鞋子本是两人常玩的游戏,运动鞋、休闲鞋、布鞋、粗跟鞋、细跟鞋、凉鞋、布鞋,还有解放鞋;那时,周遭都是女人甜甜幽幽的香水味。如果猜的是高跟鞋,走过的却是脚毛长长的人字拖,两人还会抱着笑一阵。‘或许应该掐死她,然后再自杀。’王觉喃喃自语道。
方晓曾问他:“为什么你的故事里从没写过我?”
王觉闭着眼回答:“你太饱满,故事却总是单薄。”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当黑影在门前转动钥匙,躲在拐角处的另一个黑影风一般地靠近,一只手用沾满迷药的湿手帕捂住了女人的嘴,并使劲地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火速转动着钥匙,门开了。陈沔拖着不再挣扎的身体,急促地呼吸着。十几分钟过后,平稳了呼吸,他打开了房间的灯,又冲进厕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然后呢?应不应该做些出格的事情,迷晕对方本身就很疯狂。王觉很多次也想过迷晕方晓,带她回来,这里不是有她买的蒲公英吊灯么,这就是两个人的家。
想象着此刻方晓就躺在床上熟睡,自己写完稿后,钻进被子里,习惯性地从背后抱她,嗅她的发间香,这就是他最想做的事情,而陈沔呢?一个尾随狂,一个跟踪者,这次机会来之不易,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吧。‘不,我不能让方晓受到伤害。’王觉摇了摇头,又把脑袋埋进双掌间。
时针不知不觉地指向了十二,王觉拿起手机,翻着方晓的朋友圈,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大头照,抿嘴笑着。方晓从这间地下室搬出去差不多有四个月了,其间她还来过两次,带了些水果,收拾了屋子,都是王觉不在的时候。有一次,还留了张便签,上面写着‘衣服送洗衣房了,凭证在桌上,你记得去领。洗手间水龙头还在滴水,早就跟你说过,要找人修一修。你该找个正经的活干,在书店当营业员是不会有前途的,这么久了,该做改变了。勿回!’
‘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回到书桌前,王觉再次敲响了键盘。
‘走出厕所的陈沔,带着满头湿气,两鬓和刘海湿漉漉的。扶着墙,顺势跪到方晓跟前。他拨开女人长长的秀发,看了看她娇嫩的耳垂。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一对金色蝴蝶状的耳环。轻轻地,陈沔取出其中一只,双手开始不停颤抖,犹如拿着一块炭般,越靠近方晓,颤抖的越厉害。废了近一刻钟,终于给她戴上了一只。他激动地身体哆嗦,另外一只是连戴的勇气也耗尽了。他把女人抱上了床,烂泥般瘫坐在床头,安静地看着女人,身体是不是抖动两下。在女人醒来之前,男人离开了,床头放着一把钥匙和一个白色盒子。’
“方晓,闭上眼,有惊喜!”
“什么呀,神神秘秘。”
“你伸出手。”
王觉把一个白色的盒子放在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