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问我那个长得很好看的“殇”怎么写,我语塞,忙拿起字典查,弄明白了写法,也弄明白了字义,原来这好看的外表下有一个如此悲凉的释义:没有成年就死去。-----题记
堂哥祥祥在十二三岁时已经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翩翩美少年了,头发有点棕色,眼珠有点金黄,有种混血的美感。
他一点也不调皮捣蛋,刚上初中,他就在学习上显现出极大的聪颖,博得老师和同学们的好感,再加上他喜爱读书,小小年纪就读过许多名著,他有一个简易的书架,上面全是古今名著,我记得比较清的除了誉满全球的四大名著外,还有《儒林外史》,《老残游记》之类的古典名作,尤其吸引我的是两本大词典,《现代汉语词典》《古汉语词典》,那时我们农村孩子,同时拥有这两本词典的人没几个,而我连一本也没有,所以我常去他家翻查字词。这些书都是八爸和三奶奶用从不舍得吃的鸡蛋换来的,鸡蛋一个个攒起来,一个卖一毛二分钱,但三奶奶会把它们卖给一个憨厚的收蛋人,他收的价钱是八个鸡蛋一块钱,每攒十六个就卖了,这样就够买一本书了,一年后,祥祥哥的藏书在我们学校多到前无古人了,连老师们有时也会向他借阅。
每天下午放学我都会去八爸家,就站着趴在方桌边上翻一会儿书,查查字,而这个时候祥祥哥一般在练毛笔字,八爸在白银市的工地上捡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砖,又在河湾里挖了半水泥袋红胶泥土。三奶奶找出一个豁了口的碗,盛半碗水,抓一把胶泥土,捣成泥汤,祥祥哥便可以蘸着在砖面上写字了,天热的时候,从起笔到落笔字就干了,可以继续写下一个,如此练一两个小时,多半碗泥汤就完了,每两三天,砖面上就结一层厚厚的泥巴,八爸就拿个铲子把土铲下来装回袋里以备重复利用。祥祥哥每天练习,一段时间后,从有模有样到龙飞凤舞的境界,过年时,他家的大门上就贴上了他自己写的对联。
入冬后是最长的农闲时分,八爸喜好拉社火,他便联络几个好家子,一个有二胡有鼓有䥽的简单乐队;几个样貌嗓音可人的少男少女;一个有取暖设施有电灯的大房子,一切就已齐备。祥祥哥第一个被选中,先不说他面貌清秀,光他爸是社火头这一点那他也是近水楼台。他演的相公那一招一式可真是美佳佳,儿子的表现太尽人意也让八爸脸上大放光彩,一时间这个美少年成为一道摊上人人夸赞的对象,很多少女的心也为之萌动,然而这美好的一切在一个炎热的夏天嘎然而止。
祥祥哥将要升入初三的那个暑假,日子在悠闲中过去了半个假期,祥祥哥感冒了,头痛流涕,吃了几片感冒药很快好转。因为天气闷热又出汗很多,祥祥哥嫌身上有味要下水渠洗洗,八爸和三奶奶极力反对,但终于没能阻挡住他,他顺手拿了干净的衣服,一出门就跳进大渠里游了出去,八爸在后面沿着大渠沿跑着喊着,八爸的后面跟着小脚的三奶奶,而跟在三奶奶后面的八妈看着水中的儿子无奈的搓着双手,她的无声掩盖不了她内心的焦灼。祥祥哥玩够了,上岸穿好衣服对三奶奶他们嬉笑着:看你们紧张的,大夏天浮个水能有啥呢。夜里他开始发烧,三天烧的人都迷糊了,村里的28拖拉机连夜送到了市里的医院,八爸八妈陪着去了,家里只留下年迈的三奶奶一边期盼好消息一边流泪,而好消息始终没来,祥祥哥也没有回来,半个多月后亲朋们帮忙拉回了他,直接就埋在了后山里,他未成年不能入祖坟。
那晚,夜很黑,没有电,昏暗的油灯下,母亲给帮忙的人准备晚饭,我帮着母亲取东取西,几个堂婶堂嫂也来我家帮忙,人们不再有多余的话,偶尔有人说一句:快来了!我在灶台前烧火,望着炉膛里的旺火,我心里悲凉的想着以往和他如亲兄妹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没有农村孩子的顽劣,任何时候他都穿得干净整洁,学习之余或者上下学路过我家,他都会进来呆一会儿,因为八妈太木纳不会给儿子母爱,祥祥哥和我母亲很亲,他像是母亲生的一样,累了会躺在母亲的炕头上和母亲唠着嗑,母亲做了好吃的他也丝毫不客套,拿着就吃,在学校里他是个优秀的学生,男生爱和他争论古今,女生爱找他问数学题, 为什么这样的人就像一片云一样突然就飘没影了,我弄不明白。
直至今日,夫和我经常说起堂哥祥祥,说他的优秀他的美好,说他的隽秀毛笔字,说他的侃侃而谈。而每提到他,我的眼前总晃动着他那俊美清秀的摸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