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婆的藤椅总摆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下,椅面磨得发亮,像蒙着层温柔的时光。每天傍晚,她都要坐着摇一会儿,手里摩挲着块褪了色的蓝布帕子,帕角绣着半朵早已模糊的玉兰花。
邻居们都知道,这藤椅是老张头留下的。三十年前,老张头还是巷里的木匠,手巧得能把木头刻出花来。林阿婆那时总在他作坊外的石凳上做针线,看他刨木花簌簌落下,像撒了把碎雪。有次她随口说“夏天坐着石凳硌得慌”,没过几天,老张头就扛着这藤椅来,耳朵尖红着:“试着坐坐,不稳我再改。”
往后的日子,藤椅成了他们的老地方。夏夜他给她讲年轻时跑船的事,她就把剥好的橘子递到他手里;冬夜他裹着厚棉袄,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兜里暖着,藤椅在寒风里轻轻晃,像摇着个安稳的梦。老张头走的那年,也是个秋天,槐树叶落了满地,他躺在藤椅上,还笑着说:“等我好了,还带你去看江潮。”
那天傍晚,巷口来了个背着画板的小姑娘,看见林阿婆坐在藤椅上,就蹲下来画。画完递过去,林阿婆指着画里的藤椅,突然红了眼——小姑娘竟在椅背上添了朵小小的玉兰花,和帕子上那半朵一模一样。
“奶奶,您怎么哭啦?”小姑娘问。
林阿婆摸着椅背上的画,笑着摇头,风卷起槐树叶,落在藤椅上。她忽然觉得,老张头好像还坐在身边,正用他那粗粝的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就像从前无数个有月亮的晚上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