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约定》
巷口的老槐树又开花了,细碎的白花像雪一样落进陈阿婆的竹篮里。她佝偻着背,指尖抚过粗糙的树皮,那里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陈春兰"和"李建国",是六十多年前少年用小刀刻下的。
那年她还是梳着麻花辫的姑娘,他是刚搬来的穷学生。她总把偷偷攒下的粮票塞给他,他就用省下的钱买槐花蜜,装在玻璃罐里藏在树洞里。"等我考上大学,就娶你。"少年说话时,槐花落在他乌黑的发梢。
后来他真的考上了远方的大学,临走前夜,两人在树下约定,每年槐花盛开时,就来这里等对方。可他走后不久,战火蔓延,书信断了线。她守着空荡荡的巷子,一等就是十年。
三十岁那年,家人逼她嫁给了邻村的瓦匠。新婚夜,她悄悄把树洞里的玻璃罐带回了家,里面的槐花蜜早已凝固成琥珀色。瓦匠待她很好,可她总在深夜对着空罐发呆,直到瓦匠临终前拉着她的手说:"去看看吧,老槐树还在呢。"
她回到了老巷,发现树洞里有个褪色的信封,是五十年前寄来的。信纸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被雨水浸得模糊:"春兰,我回来了,在树下等你,一天,两天......直到槐花谢了。"信封里还夹着一张黑白照片,穿军装的青年笑得灿烂,胸前的勋章闪着光。
如今陈阿婆每天都来树下坐着,竹篮里装着新采的槐花。有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常来陪她,是他的孙子,从千里之外寻来的。"奶奶说,爷爷临终前总念叨,有个姑娘在槐花树下等他。"年轻人红着眼眶,把一个褪色的军用水壶递给她,"这是爷爷的遗物,里面......"
水壶里晃出半罐琥珀色的结晶,和她藏了一辈子的玻璃罐一模一样。陈阿婆颤抖着打开盖子,熟悉的甜香漫出来,混着漫天飞舞的槐花瓣,像一场迟到了半个世纪的雪。
老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说,有些约定,从来不曾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