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朋友,让我们珍重这几点星光!让我们也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和那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
“一首诗色生命不是作者一个人所能维持住,也要读者帮忙才行。读者的想象和情感是生生不息的,一首诗的生命也就是生生不息的,它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情感是生生不息的,意象也是生生不息的,景可生情,情可生景,诗诗做不尽的”
“欣赏之中都寓有创造,创造之中都寓有欣赏。”
艺术虽与“实际人生”有距离,与“整个人生”却无隔阂。“艺术是情趣的表现,情趣的根源就是人生。离开艺术便无所谓人生”“生活上的艺术家不但能认真而且能摆脱。在认真时见出他的严肃,在摆脱时见出他的豁达。”
“至高的善哉无所为而为的玩索”
“宏远的眼界”“豁达的胸襟”
观其会通,拘于一方一隅,是不会有真知灼见的。
要求人心净化,先要求人生美化。
人要有出世的精神才可以做入世的事业。现世只是一个密密无缝的利害网,一般人都不能跳脱这个圈套,所以转来转去,仍然是被利害两个大字系住。在利害关系放埋你,人已是最不容易谐调,人人都把自己放在首位,欺诈、凌虐、劫夺种种罪孽都种根于此。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世界,超乎利害关系而独立。
在创造和欣赏艺术时,人都是从有利害的实用世界搬家到绝无利害关系的理想世界中去。艺术活动是“无所为而为”。
“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王羲之
我们对于一颗古松的三种态度——实用的、科学的、美感的
实用的、科学的态度,所得到的事物的意象都不是独立的、绝缘的,观者的注意力都不是专注在所观事物本身上面。注意力的集中、意象的孤立绝缘,便是美感态度的最大特点。
实用的态度以善为最高目的,科学的态度以真伪最高目的,美感的态度以美为最高目的。
真和美的需要也是人生中的一种饥渴——精神上的饥渴。
你遇到一个没有精神上饥渴的人或民族,你可以断定他的心灵已到了疾病衰老的状态。
活动愈自由,生命愈有意义。人的实用活动全都是有所为而为,是受环境需要的限制的;人的美感活动全是无所为而为,是环境不需要他活动而他自愿去活动的。
在有所为而为的活动中,人是环境需要的奴隶;在无所为而为的活动中,人是自己心灵的主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艺术和实际人生的距离
新奇的地方比熟悉的地方美
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须把它摆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
一般人迫于实际生活的需要,都把利害认得太真,不能站在适当的距离之外去看人生世相,于是这丰富华严的世界,除了可效用于饮食男女的营求之外,便无其他意义。
海边农夫“门前虽没什么可看的,屋后这一园菜却还不差。”
跳出利害的圈套,只聚精会神的观赏事物本身的形象。
艺术所用的情感并不是生糙的而是经过反省的。
艺术家在写切身情感时,都不能同时在这种情感中过活,必定把它加以客观化,必定由站在主位的尝受者退为站在客位的观赏者。
(教师的爱是科学的爱、理性的爱、智慧的爱)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宇宙的人情化
“移情作用”是把自己的情感移到外物身上去,仿佛觉得外物也有同样的情感。
“移情”的现象可以称之为“宇宙的人情化”
物的形象是人的情趣的返照。深入所见于物者亦深,浅入所见于物者亦浅。我把自己的意蕴和情趣移于物,物才能呈现我所见到的形象。
各人的世界都由各人的自我伸张而成。欣赏之中都由几分创造性。
人不但移情于物,还要吸收物的姿态于自我,还要不知不觉得模仿物的形象。
心里印着美的意象,常受美的浸润,自然可以少存些浊念。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使人瘦,无竹使人俗。”
《希腊女神的雕像和血色鲜丽的英国姑娘——美感和快感》
美感的态度不带一只,所以不带占有欲。
《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美感与联想》
联想是知觉和想象的基础,艺术不能离开知觉和想象,就不能离开联想。
《灵魂在杰作中冒险——考证、批评与欣赏》
欣赏之前要先有了解。了解是欣赏的预备,欣赏是了解的成熟。
最要紧的事还是伸著把菜取到口中咀嚼,领略领略它的滋味。
《情人眼底出西施——美与自然》
松的形象,一半是我的贡献,一半是松的贡献。
“情人眼中出西施”,你眼中的她也不复是她自己原身而是经过理想化过的变形。你在理想中先酝酿成一个尽美尽善的女子,然后把她投射到你的爱人身上,你的爱人只不过是寄托精灵的躯骸。
“欲得之而甘心”
“为而不有,功成而不居”
《依样画葫芦——写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错误》
自然美是许多普遍的性质之总和。就每个独立的性质说,它是普遍的;但是就总和说,它却不可多得,所以成为理想,为人称美。
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之美者莫若臣东家之子。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写实派罗斯金:
“纯粹主义者拣选精粉,感官主义者杂取秕糠,至于自然主义者则兼容并包,是粉就拿来制饼,是草就取来塞床。
理想主义者,古典主义:
自然界有美有丑,艺术只模仿自然的美,丑的东西应丢开。古典主义最重“类型”,“类型”就是全类事物的模子。一件事物可以代替其他一切同类事物。
朱光潜:“自然的美可以化为艺术的丑,自然的丑可以化为艺术的美。”
艺术的美不是模仿自然美得到的。
德拉克洛瓦:“自然只是一部字典而不是一本书。”
《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艺术与游戏》
游戏是在现实世界之外另造一个理想世界来安慰情感。
人生而好动,不能动,就是苦恼。
动愈自由愈使人快意,人常厌恶有限而追求无限。
人愈到闲散时愈觉单调生活不可耐,愈想在呆板平凡的世界中寻出一点出乎常规的偶然的波浪,来排忧解闷。
艺术的风尚一半是作者创造的,一半是社会创造的。
《空中楼阁——创造的想象》
创造的定义:平常的旧材料之不平常的新综合。
王昌龄《长信怨》——奉帚平明金殿开,暂将团扇共徘徊。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
不言怨而怨自见。艺术不同哲学,它最忌抽象。抽象的概念在艺术家的脑里都要先翻译成具体的意象,然后才表现于作品,具体的意象才能引起深切的情感。
“托物”者大半不愿直言心事,故婉转以隐语出之。
《紫牡丹》
“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
“托物”是寓言,语言大半拿动植物的故事来隐射人类的是非善恶。
“拟人”和“托物”都属于象征。所谓象征,就是以甲为乙的符号。甲可以做乙的符号,大半起于类似联想。象征最大的用处就是以具体事物来代替抽象的概念。
“寓理于象”
“诗有内外意,内意欲尽其理,外意欲尽其象。内外意含蓄,方入诗格。”
《超乎象外,得乎环中——创造与情感》
意象
王昌龄《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柳”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情感是生生不息的,意象也是生生不息的。换一种情感就是换一种意象,换一种意象就是换一种境界。景可以生情,情也可以生景。
诗是生命的表现。帕格森说生命,时时在变化中,时时在创造中。
诗人和艺术家都有“设身处地”和“体物入微”的本领,他们在描写一个人时,就要钻进那个人的心孔,在霎时间就要变成那个人,亲子享受它的生命,领略它的情感。
诗人和艺术家的心就是一个小宇宙。
凡是主观的作品都必同时是客观的,凡是客观的作品亦必同时是主观的。
班婕妤《怨歌行》——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适当的距离,超乎象外,得乎环中。
文艺作品都必具有完整性。功夫虽从点睛见出,却从画龙做起。凡是欣赏或创造文艺作品,都要先注意到总印象,不可离开总印象而细论枝节。
使平常的意象进行不平常的综合。情感意象整一。
《王风·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意义重复,情感往复低回、缠绵不尽。
《从心所欲,不逾矩——创造与格律》
格律的起源是归纳,格律的应用是演绎。
散文叙事说理,事理直截了当、一往无余,忌迂回往复,贵能直率流畅。
诗遣兴表情,兴与情都是低回往复,缠绵不尽的。忌直率,贵在一唱三叹之音,使情溢于辞。
散文大半用叙述语气,诗大半用惊叹语气。
《华山幾》——
“奈何许!天下人何限?慊慊只为汝!”
“许”“汝”音韵照应,由“许”到“限”是往,与“限”到“汝”是返,往而复返,情感往而复返。
诗本来就是一种语言,它的节奏随情感的节奏于往复中见规律。
一步艺术史全是这些推陈翻新,翻新为陈的轨迹。王静安在 《人间词话》里所以说:“四言敝而有《楚辞》,《楚辞》敝而有五言,五言敝而有七言,古诗敝而有律绝,律绝敝而有词。盖文体通行既久,染指遂多,自成习套。豪杰之士亦难于其中自出新意,故遁而作他体,以自解脱。一切文体所以始盛终衰者,皆由于此。”
诗和其他艺术都是情感的流露。情感是心理中极原始的一种要素。人在理智发达之前先已有情感;在理智既发达之后,情感仍然是理智的驱遣者。情感是心感于物所起的激动,其中有许多人所共同的成分,也有某个人所特有的成分。这就是说,情感一方面有群性,一方面也有个性,群性是得诸遗传的,是永恒的,不易变化的;个性是成于环境的,是随环境而变化的。环境随人随时而异,所以人类的情感时时在变化;遗传的倾向为多数人所共同,所以情感在变化之中有不变化者存在。
艺术是情感的返照,它也有群性和个性的分别,它在变化之中也有不变化者存在。
古今大艺术家大半后来都做到脱化格律的境界。他们都从束缚中挣扎得自由,从整齐中酝酿出变化。格律是死方法,全赖人能活用。善用格律者好比打网球,打到娴熟时虽无心于球规而自合于球规,在不识球规者看,球手好像纵横如意,略无牵就规范的痕迹;在识球规者看,他却处处循规蹈矩。姜白石说得好:“文以文而工,不以文而妙。”工在格律而妙则在神髓风骨。
孔夫子自道修养经验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道德家的极境,也是艺术家的极境。“从心所欲,不逾矩”,艺术的创造活动尽于这七个字了。
《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创造与模仿》
凡是创造之中都有欣赏,但是创造却不仅是欣赏。创造和欣赏都要见到一种意境。欣赏见到意境就止步,创造却要再进一步,把这种意境外射到具体的作品上去。见到一种意境是一件事,把这种意境传达出来让旁人领略又是一件事。
“模仿”和“学习 ”本来不是两件事。姑且拿写字做例来说。小儿学写字,最初是描红,其次是写印本,再其次是临帖。这些方法都是借旁人所写的字做榜样,逐渐养成手腕筋肉的习惯。但是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学写字最得益的方法是站在书家的身旁,看他如何提笔,如何运用手腕,如何使全身筋肉力量贯注在手腕上。他的筋肉习惯已养成了,在实地观察他的筋肉如何动作时,我可以讨一点诀窍来,免得自己去暗中摸索,尤其重要的是免得自己养成不良 的筋肉习惯。
曾国藩在《家训》里说过一段话,很可以值得我们注意:
凡作诗最宜讲究声调,须熟读古人佳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气;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一声 调拂拂然若与我喉舌相一习一 ,则下笔时必有句调奔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来。
姚姬传与陈硕士书说:“大抵学古文者,必须放声疾读,又缓读,只久之自悟。若但能默看,即终身作外行也。”朗诵既久,则古人之一声 就可以在我的喉舌筋肉上留下痕迹,“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一习一 ”,到我自己下笔时,喉舌也自然顺这个痕迹而活动,所谓“必有句调奔赴腕下”。要看自己的诗文的气是否顺畅,也要吟哦才行,因为吟哦时喉舌间所一习一得的习惯动作就可以再现出来。
顾亭林的《日知录》里有一条说:
诗文之所以代变,有不得不然者。一代之文,沿袭已久,不容人人皆道此语。今且千数百年矣,而犹取古人之陈言一一而模仿之,以是为诗可乎了故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似则失其所以为我。
诗和其他艺术一样,须从模仿人手,所以不能不似古人,不似则失其所以为诗;但是它须归于创造,所以又不能全似古人,全似古人则失其所以为我。创造不能无模仿,但是只有模仿也不能算是创造。
凡是艺术家都须有一半是诗人,一半是匠人。他要有诗人的妙悟,要有匠人的手腕,只有匠人的手腕而没有诗人的妙悟,固不能有创作;只有诗人的妙悟而没有匠人的手腕,即创作亦难尽善尽美。妙悟来自性灵,手腕则可得于模仿。匠人虽比诗人身分低,但亦绝不可少。青年作家往往忽略这一点。
《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天才与灵感》
“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牛顿:“天才只是长久的耐苦。”
灵感就是在潜意识中酝酿成的情思猛然涌现于意识。它好比伏兵,在未开火前,只是鸦雀无声地准备,号令一发,它乘其不备地发动总攻击,一鼓而下敌。在没有侦探清楚的敌人(意识)看,它好比周亚夫将兵从天而至一样。
吴道子生平得意的作品为洛阳天宫寺的神鬼,他在下笔之前,先请斐旻舞剑一回给他看,在剑法中得着笔意。张旭是唐朝的草书大家,他尝自道经验说:“始吾见公主担夫争路,而得笔法之意;后见公孙氏舞剑器,而得其神。”王羲之的书法相传是从看鹅掌拨水得来的。法国大雕刻家罗丹也说道:“你问我在什么地方学来的雕刻?在深林里看树,在路上看云,在雕刻室里研究模型学来的。我在到处学,只是不在学校里。”
须处处留心玩索,才有深厚的修养。鱼跃鸢飞,风起水涌,以至于一尘之微,当其接触感官时我们虽常不自觉其在心灵中可生若何影响,但是到挥毫运斤时,他们都会涌到手腕上来,在无形中驱遣它,左右它。
它们在潜意识中好比桑叶到了蚕腹,经过一番咀嚼组织而成丝,丝虽然已不是桑叶而却是从桑叶变来的。
《慢慢走,欣赏啊——人生的艺术化》
离开人生便无所谓艺术,因为艺术是情趣的表现,而情趣的根源就在人生。
人生本来就是一种较广义的艺术。每个人的生命史就是他自己的作品。这种作品可以是艺术的,也可以不是艺术的,正如同是一种顽石,这个人能把它雕成一座伟大的雕像而另一个人却不能使它“成器”,分别全在性分与修养。知道生活的人就是艺术家,他的生活就是艺术作品。
过一世生活好比做一篇文章。完美的生活都有上品文章所应有的美点。
一篇好文章一定是一个完整的有机体,其中全体与部分都息息相关,不能稍有移动或增减。一字一句之中都可以见出全篇精神的贯注。凡最完美的生活都是人格的表现。大而进退取与,小而声音笑貌,都没有一件和全人格相冲突。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是陶渊明的生命史中所应有的一段文章,如果他错过这一个小节,便失其为陶渊明。下狱不肯脱逃,临刑时还叮咛嘱咐还邻人一只鸡的债,是苏格拉底的生命史中所应有的一段文章,否则他便失其为苏格拉底。这种生命史才可以使人把它当作一幅图画去惊赞,它就是一种艺术的杰作。
“修辞立其诚”是文章的要诀,一首诗或是一篇美文,一定是至性深情的流露,存于中然后形于外,不容有丝毫假借。情趣本来是物我交感共鸣的结果。景物变动不居,情趣亦自生生不息。我有我的个性,物也有物的个性,这种个性又随时地变迁而生长发展。每人在某一时会所见到的景物,和每种景物在某一时会所引起的情趣,都有它的特殊性,断不容与另一人在另一时会所见到的景物,和另一景物在另一时会所引起的情趣,完全相同的。毫厘之差,微妙所在。在这种生生不息的情趣中,我们可以见出生命的创化。把这种生命流露于语言文字就是好文章;把它流露于言行风采,就是美满的生命史。
滥调起于生命的枯竭,也就是虚伪的表现。“虚伪的表现”就是“丑”,克罗齐已经说过。“风行水上,自然成纹”,文章的妙处如此,生活的妙处也是如此。在什么地位,是怎样的人,感到怎样情趣便现出怎样言行风采,叫人一见就觉其谐和完整,这才是艺术的生活。
俗语说的好,“惟大英雄能本色”。所谓艺术的生活就是本色的生活。
善于生活者则彻底认真,不让一尘一芥妨碍整个生命的和谐。
艺术家估定事物的价值,全以它能否纳入和谐的整体为标准,往往出于一般人意料之外。他能看重一般人所看轻的,也能看轻一般人所看重的。在看重一件事物时,他知道执着;在看轻一件事物时,他也知道摆脱。艺术的能事不仅见于知所取,尤其见于知所舍。苏东坡论文,谓如水行山谷中,行于其所不得不行,止于其所不得不止。这就是取舍恰到好处,艺术化的人生也是如此。
孟敏堕甑,不顾而去,郭林宗见到以为奇怪。他说,“既已碎,顾之何益?”王徽之居山阴,有一天夜雪初霁,月色清朗,忽然想起他的朋友戴逵,便乘小舟到剡溪去访他,刚到门口便把船划回去。他说,“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人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情趣丰富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有趣味,而且到处寻求享受这种趣味。一种是情趣枯竭的,对于许多事物都觉得没有趣味,也不去寻求趣味,只终日拼命和蝇蛆在一块争温饱。
情趣愈丰富,生活也愈美满,所谓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
在欣赏时,人和神仙一样自由,一样有福。
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汽车路,两旁景物极美,路上插着一个标语劝告游人说:“慢慢走,欣赏啊!”许多人在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过活,恰如在阿尔卑斯山谷中乘汽车兜风,匆匆忙忙的急驰而过,无暇一回首流连风景,于是这丰富华丽的世界便成为一个了无生趣的囚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