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风景


七月二十五号写的本不想发的。续写了些,发了吧。

我在长篇小说《西夏的苍狼》的访谈中说:“大的改变是无常,有得必有失,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有福必有祸。万物离不开生老病死、成住坏空。小的改变要从自己的心上找原因,别老是埋怨世界,要是你真值得人爱的话,你赶都赶不走你的爱;要是你不值得人爱,你锁也锁不住你的爱。”
——《空空之外》p.078 雪漠著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昨天读《娑萨朗》,其中一个情节,觉得很震撼,把这么真实的真相,直接呈现在胜乐郎的生命中,让他体验到多么美好的爱情,也如空花,并不能永恒。即便是感天动地的爱情,也是逃不出因缘的离散,遵循着成住坏灭的自然规律。

胜乐郎这么专一的人,在梦里却转而去爱学戒女。而且在梦里,他眼中的华曼不再是那个他深爱的华曼,梦中的他的的确确,他已经变心,移情别恋,他心中关注的是学戒女,他已倾心于“学戒女”,华曼成了他要摆脱的对象,他的心已经完全地落在了另外一个女子身上。即便是梦境,也是他心中的事实的呈现。

什么样的事实呢?如果他把爱情的贪恋的感觉当成追求,他最终就会酿成大错,丢掉自己,丢掉和华曼之间的因缘。当他心中有因为华曼的经历,有了阻挡在他们之间的“心墙”的时候,如果这时候,正好来了一个“学戒女”或者什么样的女子,他心中就可能会有动摇,转向另外一条人生道路。直到那时他跟华曼之间的因缘断了,再懊悔也覆水难收,再也无法面对自己。这个梦境可能就是平行宇宙里的真实。

为什么在他梦里会发生这样的事呢?他明明心中只有华曼公主啊。在前面的情节中,我们知道,当华曼还没回到他身边的时候,胜乐郎曾面对学戒女的糖衣炮弹的包围。她总是出现在他面前,从一开始的好感,慢慢地,她一出现,就带着他越来越熟悉的气息,到他慢慢地发现自己心的改变,有了期待,享受着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清楚地知道学戒女接近他的目的,她没有什么目的,就是一个女子的爱慕,如果是一个世俗男子面对这样的追求者,几乎是毫无悬念的。好在我们的胜乐郎,面对这样的事,他是有智慧、有定力的,然而,他也要面对这样的考验,有一番心理斗争,战胜自己的欲望。

学戒女借用请教的理由,就是为了亲近他。她常常向他投来爱慕的眼神,送来阵阵秋波。虽然胜乐郎有定力,他是正人君子,多少美貌女子他不曾有过动心,心中只有华曼这唯一的女子。但是,他会因此而心烦意乱,甚至期待着她出现,他甚至享受这种暧昧。在学戒女的温柔乡,有拉着他陷入的力量。面对另外一个女子的爱,他怕自己会深陷,而真的会对不起华曼。最终,他终于清醒地选择离开学戒女所在的地方。这是他正确的选择。但如果他留下了,停留在在感性之中,他真有可能会犯错。

胜乐郎对华曼,无疑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吧,为了她,他曾冒着生命危险去毒龙岛去求治麻风病的药方,为华曼公主治病。在她因为麻风病而丑陋不堪的时候,那些追求的男子纷纷远离,只有胜乐郎,守护着他心中永远美好的公主,不改初心。愿意为他献出生命,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那些毒虫,是检验他坚韧的心的试金石。而检验一个人的心的,不只有磨难,还有冠以“幸福”之名的美好,比如。若生贪恋,就会陷入陷阱。

曾经的华曼公主,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女王,而那个学戒女,会用另外一种魅力占据他的心,比如,她温柔可爱,她的体贴和善解人意等美好品质都为他一人。

谁有错呢?虽然在现实中胜乐郎是只对华曼一人倾心,不会陷入学戒女的温柔乡的陷阱,但在他梦中,他的确是移情别恋了,即便在真实生活中没有发生,也是一种心灵的真实。

如果,一个人为了爱情,赴汤蹈火,那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戏,因为他会这样,就可能会因为因缘的改变,不再有爱情。

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那个人,也会成了要摆脱的对象。曾经的“白月光”,也会变成“蚊子血”。不仅如此,还会因爱生恨,再也不可爱。人与人之间,何必这么纠缠不清。恬淡、自在不好吗?

“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因缘散去后,昔日的爱会变成梦幻泡影,有多么甜蜜,就有多么心痛。

多美好的女性,也会因为爱的失去而失去优雅,变得不可理喻、歇斯底里。挣扎在泥潭里,奈何变心,是谁也左右不了的事。就连选择了变心的那个人,祂也抗拒不了这样的真实。只要人有贪恋,就一定会陷入这样的抉择之中。

唐僧遇到西凉女王,他难道不动心吗?如果唐僧不是唐僧,他可能就会演那佳人才子的戏码。

那独一无二的唯一,也会用另外的唯一来代替。爱情,是情绪,生生灭灭,不能永恒。“明白了一切仅仅是记忆,真正的幸福是安住当下。”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聚散离合,本是自然事,何必执著。不如放眼望去,把所有的一切入心,真正的爱是慈悲,是对万事万物的倾心热爱,平和包容。不爱美貌、不执著美声,不要眼耳鼻舌身意的感官之惑,回归寂静。

心不动,妄念不生。这样的功课,是执著于美的人,要谨记的。容颜会老,不值得执著,对甜美的声音的执著也是欲望。文学作品里那些顾影自怜的美人,也会失去了当下。因为心生执著,没有自由。她会期盼英雄,可她并不知道,她自己也可以是英雄。英雄,不管什么年龄,无关男女,是能战胜自己的人。所以,女子干嘛一定要进入那英雄美人、佳人才子的角色。离戏!

惜缘的同时也懂得放下,才有自由。世界上那么多可爱,不一定都需要“日升轻烟,山涧晴岚,相偎美若画扇”,原来“放下也是缘”啊!山野之趣,田园风光,人间真味,平凡可爱,平淡是真,心中无牵无挂,自由自在。品茶中真味,悟人生真谛。

与人为善,待人如春风,对人好应该不区分是什么人。但是,待人好,也是要把握度,看自己是否有私心,私心是带着执著的,比如,想被关注,被欣赏,被理解,那也是私心。因为心有求。有求皆苦。

君子之交淡如水,不要掺杂个人的偏爱之心,厌恶之心,当放下好恶之心。就像在山崖下栖心,不贪不求,不执着,独面青山绿水,清澈如一。

如果向往君子的境界,就不能总是待在儿女情长里。对得失有无的游戏,不执著。超越习性的控制,才能有真正的成长。

爱,且不生执著,才是真爱。不求占有,不求拥有,不求永远,不存妄想。只有当下,当下惜缘,爱身边的人,爱所遇之人,珍惜、奉献、无求。且不要妄想,永远陪伴。只有暂时的相聚,终归会离散。“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守住心的人,才是明白人。

《致西凉女王》很美,肉体凡躯的唐三藏,曾对西凉女王动心,只是他把这一切融入了另外一种诗意。他的生命是另外一道独特的风景。

劝人,看破、放下,不执著。

【人生本是一场梦,花开花落自飘零。
用情深时心易伤,爱恨纠缠苦烦增。
慧眼当观无常性,照见诸色本是空。
了悟一切不可得,看破放下出樊笼。
无求无执逍遥游,自由自在任我行。】
——明空如月
致西凉女王——《拜月的狐儿——雪漠的情诗或道歌》精选
总是被你感动,
我的女王。
千年的取经人早成了故事,
你却鲜活着,
在一次次的梦里,
笑出别一种景致。

《西游记》渐渐远了,
近的是你,
我惨白的觉悟中,
总晶出你的容颜。
心头的风马旗里,
萦着你熟悉的相思。

这相思多像风中的曲子,
总那么熟悉,
总那么温馨,
在孤寂的生命中,
荡起一晕晕青春的涟漪。

明知道,
你多想随了那唐三藏,
一同前往西天,
你那时的字典里没有王国,
爱是你唯一永恒的词语。

我常想那年的相遇,
千年前的故道上,
阴霾蔽日,
阴风四起,
长路上到处是妖怪,
到处是阴谋,
到处是纷飞的獠牙,
还有冒着蒸汽的锅炉,
还有野猪精小气的算计。
我的女王,
你却艳丽成风景了,
在那孤寂的生命旅途里,
你的闯入,
像一头凶猛的狮子。
我总是害怕你的无我,
还有你的席卷一切,
像沙尘暴,
也像那瘟疫,
总怕那可怜的免疫系统,
经不住你无畏的侵入。

于是,我一次次逃向远处,
一次次望怅然的你,
一次次泼那清冷的水,
把一波波冰冷的祝福,
洒向你无助的孤寂。

我知道你的美丽,
还有那广袤无垠的大心。
还有你女王的尊崇,
还有你女王的富足,
你富足的大心是最美的风景,
大心的王国里没有自己。

你只有爱那圣僧,
这爱,
在我唐三藏的生命里,
真的是可怕至极。
我已经放下武器了。
在那个遥遥而至的幸福里,
我早已醉死在觉悟里。
我只好诵那紧箍咒了,
我只有借别人的无情,
来拯救我自己。

幸好,还有天边的雁鸣,
幸好,还有另一份寻觅,
但我的女王,
你是否真的
随了我,
随着白龙马足下的纤尘,
一同去取经?

明知道前边是漫漫长路,
明知道取经路万水千山,
明知道黄昏已近,
明知道还有无数的妖魔,
明知道那夜鸟仍在笑着,
明知道你的王国里,
需要的,
不是披发的僧侣。
但远行的我,
总是被你感动,
我尊崇的女王,
我灵魂的伴侣。
我其实更喜欢另一个故事,
你当然西行了,
你并没放下你的王国,
它带了你的所有,
百姓和国土,
向往和财富,
还有无数颗寻觅的心,
还有无数跋涉的脚步,
一同陪伴你的圣僧,
那是你的另一次远行,
你一直在走,
一直在走,
走进我不朽的图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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