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才气千寻瀑,万古人间四月天。
1
正是绿肥红瘦的日子,原上的樱桃应该快红了吧?
瓦蓝的天空下,一院浓荫遮蔽了遍地落红,唯有丁香还开得正艳,不甘寂寞的枣树在微风中低声吟唱;厦屋檐下新筑的泥巢,雏燕正呢喃,还有谁家洋槐树上那两只斑鸠夫唱妇和。
哦,这是人间最美的四月天。
2
一季的暖风吹过,麦苗儿拔完节,抽出穗,正在灌浆,恰好又一阵风吹过,苗儿舞成了波浪;硷畔上、沟楞上、坡坎上,散落的火晶柿树浓绿似墨,又如伞似盖,漂浮在波涛起伏的海上。
村口那座年代久远的石牌坊,依然高耸坚固,却已经陈旧斑驳。牌坊下,须发皆白的老者,龙头拐杖也撑不起那佝偻的背,头颅却倔强地仰着。怎么也看不清原下的城里,狠狠地戳了一下手中的拐杖,一声重重的叹息。
崖畔上那座新砌的砖塔,倒是看得见。塔下倾圮的残窑中,镇着娥儿的魂。再远那道慢坡上,古木参天处是年代同样久远的书院,隐约有朗朗的读书声。
几声铃铛,一声响鞭,弯曲的村道上,转出一架马车来。车把式白衣黑裤,精干利索。踢踏的马蹄声和吼吼的黑煞调,越来越近了。
老者悠悠地转过身,瞭了一眼远处的麦田,捋了捋胡须,心里想:麦子就要成熟了,今年可是个好年景啊!揽活的麦客什么时候来呢?
哦,这就是他的白鹿原。
3
蓦地,不知原坡上哪道沟里想起了一声苍凉悠长的老腔,在原上激越回荡,惊起了一哨白鸽,扑棱着翅膀,从老屋后院冲天而起,盘旋着飞向遥远的天际。
他走了?
他走了!
他真的走了?
他真的走了!
他走在这绚丽的四月天,没有凄风,更没有苦雨。
唯有南山失色,滋水呜咽。
渐渐地,走着的身影幻化成了精灵般的白鹿。
那白鹿一步三顾,走着,走着……就成了远方的一抹白云。
哦,这白鹿已远去。
2016年5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