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是大转弯,变道后对面出现一辆集装箱大货车。司机眼神迷离,表情僵硬,显然是长途跋涉让他没有得到充分休息。
突然他一个激灵,表情变得异常紧张,眉毛紧皱着,急速大力打了一下方向盘,车横了过来,道路被货车封死了。
我踩紧刹车,拉手刹,希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切徒然,车狠狠碰撞在一起,我的车如同积木斜飞出去。着地后翻滚了两圈,油箱擦行地上,火星四射。
场景正在一帧一帧播放,短暂黑屏。
车突然像被火柴点燃的纸卷,在风中迅速变成了一个火球。我恢复一点理智,自己正倒置着,困在车里面。从扭曲的倒车镜看去,车体完全变形。晃动车门,门纹丝不动,安全带将我紧紧束缚在座位上。
脚被卡死,膝盖以下没有一点知觉。温度越来越高,坐垫发烫,皮肤开始有灼伤的感觉,我持续晃动车门,还是没有任何效果。我知道无法逃脱这个企图埋葬自己的铁壳,无奈的笑了,决定放弃努力。
生命中很多场景一一闪过,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让人有些心有不甘,我想到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有一丝悲怆,想起俄罗斯吉皮乌斯的诗歌:
“我的失败,我真诚的欢迎你!
我爱你,正如我对胜利的眷恋;
谦卑蛰伏在我高傲的杯底,
欢乐和痛苦原本是并蒂相连。
多么的安谧呵,明亮的黄昏!
平静的水面有轻雾在徘徊;
最后的残酷蕴含无限的温馨,
上帝的真理包含上帝的欺骗。
我爱我那一无际涯的绝望,
最后一滴总令我们沉醉。
此刻唯有一事我永志不忘:
不论斟满的是什么,都要——干杯!”
车窗上显示出大写单词,是一句梵语,我默默念了出来:“卡马拉”。
我快速离开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黑屏变亮,变成了拜占庭宫廷马格诺拉宫殿,身后有大量的人群涌动。这是一个欢迎外国要人的场面,盛装皇帝喜气洋洋,宫廷典礼官鞠躬暗示一切准备得当,仪式即将按时开始,大臣们上前逐一问候。
红色地毯铺在脚下,每走一步,鸟就开始对着我唱歌,各种神情各异的动物们,有老虎、豹子、麋鹿、还有鸵鸟,各个不以为然,孤单慵懒的看着仪式,偶尔睁开眼看着我,有的抬眼巡视周围。
四处探望,我看见了阎摩,人群之中他的最为特殊,神态不同。
一只特殊的狮子,鬃毛很长,表情威严。
它端详着对我说,“爱情是陷阱,兰蔻不爱你,是吧?你所经历的,都是痛苦迭代,毫无意义,满足不会持久,只是意志较量。可是,和我一起你能够获得解脱。还是丢掉记忆吧?你可以和我离开”。
我试图同意,可那些动物眼神,让发不出声音来。
阎魔昂起头,侧脸看着我,是那样的桀骜不驯,带着不可言喻的优越感。
我想起兰蔻表哥,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内心抗拒在持续增长,我知道自己的感情,了解自己的痛苦,这是我的一部分,与这个狮子无关,它怎么有资格对我评判。
我脱口而出:“不,我不懂得。”
“不相信我的话?”
“我不确认,只是知道不能嘲笑爱情和信仰,没有理由的要求都是陷阱,我经历过痛苦,但不后悔,经历让我成熟,懂得爱是相互的,人都有限制,但内心有神性,能够体会到善意。”
“痛苦的记忆,让你感到卑微和欺骗的东西,值得保留吗?”
“痛苦会缓解,回忆能让我强悍。”
“幼稚,你会持续受到伤害。”
“只有我能够伤害自己,其他都是幻像。”
它愤怒地对我张开嘴,锋利的牙齿有着血红的染色,低声威胁:“狂妄的人啊,知道我是谁吗?我随时可以毁掉你。早点忏悔吧,否则我会粉碎你,让你肉体毁灭,灵魂落入没有记忆碎片的空间。”
我对它说,“你粉碎不了我,我们都是过客。无论你是谁,目的是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优越感还是自己保留吧”。
它木然,仿佛被点中了穴道。
我摆摆手:“告别吧,我想快点离开,应该还要走很远的路。卡马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