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小言来到这座城市时,诸如已经在这座城市站稳了脚跟。刚刚结束的总监之争更是让他这个为新总监出谋划策的军师在公司里如鱼得水,但他也越发地忙了,忙得几乎找不到让自己的心可以小憩一下的地方。
那天,诸如总算忙完了手上的活儿,已是深夜十点。他正打算回家时,突然就收到一条微信:“诸如,我来南都了。我在火车站,你可以来接我吗?小言。”小言,这个名字让诸如有点摸不着头脑,他早已不记得微信里的这个小言是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因为什么原因加的一个原本陌生的人罢了吧。诸如对着手机苦笑笑,删了这条微信。但没几分钟,微信又发了过来:“诸如,火车站里好安静,刚刚有个人从我身边走过,不怀好意地问我要不要坐车,我说我男朋友会来接我的。诸如,你来了吗?来接我了吗?”诸如的眉头皱了皱,他看了看外面寂静的世界,南都虽然是一个很热闹的城市,可是夜晚还是盖住了它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安静。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的诸如突然觉得很冷清,然后想到那个叫小言的女孩子正一个人呆在那更加让人感到孤单的火车站,应该更加冷清吧。要不,去看一下吧,反正离火车站也不远。
诸如这样想着,转身回公司的停车场开出已经很久没开动的车。 最近,因为烦闷,诸如基本都是用走路来上下班,不太远的路程可以让诸如感受到一点点真实,一路上的人来人往,那些与自己毫无利益关系的人儿说着各式各样的故事,让诸如觉得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你是小言?”靠着微信实时位置,诸如很快地找到了小言。但看到她的第一眼,诸如有一点犹豫。纤瘦的身子依在冰冷的栏杆上,那张脸,在夜色里被寒风吹得有点憔悴,但还是掩盖不住那清秀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
“诸如?”女孩犹豫了一下,继乐开心地大喊,“诸如,真的是你啊,诸如,你一点了没变啊,不对,变帅了,更有男人味了。”她一边喊着一边扑了过来,直直地抱住了诸如,诸如感觉到自己的心莫名地跳了一下。
“你是小言?发微信给我的小言?”
“对啊,我就是诺小言啊。你忘记我了?”小言的声音有点委屈。
诺小言?诸如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名字,他已经来南都好多年,世界里除了公司还是公司,很多久远的记忆已经被他强行封存起来。
“诸如,诸如哥哥,你忘记了,你差点就做了我的姐夫了啊。诺小诺,你记得吗?你高三时的女朋友?”
噢,是的,高三的时候,那个高高瘦瘦的,写得一手好字,吟得一口好诗的诺小诺。诸如笑了,他低下头来看身边的女孩,“你是小诺的妹妹,小言?天啊,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怎么会来南都的,怎么会来找我的啊?”
这些问题, 诺小言都没有回答,因为她已经拖着诸如奔向了火车站旁的肯德基。丢了钱包的诺小言已经饿了整整一天了,此刻,她只想在那温暖的房间里享受一份温暖的美食。
诺小言就这样在诸如那暂住了下来。诸如打电话给诺小诺,远在平安镇的诺小诺很是惊诧,但除了请求诸言好好照顾她这个任性的妹妹外,也没有再说什么。诸如很想问问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只是听到诺小诺的语气淡淡的,实在也提不起兴致来。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只能是一种曾经了。诸如放下电话时对着自己轻轻地叹息,再次告诉自己那些青葱的岁月已经远远的离去了,留下来的,除了烦嚣就是无聊。这也许就是长大的代价吧。
“诸如,今天晚上早点回来!”诸如从纷杂的文件堆里抬起头来,看到小言发来的特夸张的表情,诸如一直阴郁的心情不知道怎么就温暖了一下。
“今天可能要加班,有事吗?”
“跟你们领导请天假吧,就说你女朋友今天过生日。不能加班。”
女朋友,诸如苦笑了一下,来南都的时候,以为自己金融系高材生的身份一定能在这个城市里游刃有余,工作会有的,爱情也会有的。但除了做不完的工作,看不尽的尔虞我诈, 什么也没有。诸如有时候会想,如果留在平安镇,像诺小诺一样找一个实实在在的事业单位上上班,会不会早就开始享受子女绕膝的快乐了。
“怎么了,诸如?”蓝扉儿轻轻地问。诸如摇摇头,示意并没什么,他知道蓝扉儿对他的感觉,所以更不想欠这个女孩什么。“要是你有什么事,就早点走吧。我会跟肖副总说的。”蓝扉儿一脸的真诚,诸如看着她那张带着笑容的脸,突然就想起小言的笑脸,他又不由自主地轻轻笑了。“我家乡的那个小妹说今天晚上有事,那你就帮我跟肖副总说一下?”“没事的,我会跟他说的,你的那份工我帮你搞定就是了。你也很久没有按时下班了。”蓝扉儿说着,话语里全是怜惜。诸如轻轻躲过蓝扉儿那炽热的眼神,深深地叹息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能对这个女孩动情,虽然她长得也是秀气可人,还有着一个在公司当董事的父亲。
“诸如,你回来了,快来帮我,我在厨房。”诺小言永远是那副开心的样子,嗓子也永远那么地清脆响亮。伴随着她的喊声的是巨烈的声响,然后是诺小言的尖叫声。诸如冲进厨房,诺小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地上的水盆,还有满地爬着的大螃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这么难抓,明明我都叫老板把它们的大爪子给弄掉了啊。”诺小言一脸的无可奈何,那张俊俏的脸已经被弄得像一个大花脸了。诸如突然觉得好笑,然后哈哈地大笑起来。
半个小时后,坐在客厅的诺小言等来了围着围裙的诸如,还有满满一桌的菜。诺小言看着那一桌菜,有点惊讶地又看看诸如。“姐姐怎么舍得离开你的啊?诸如。”诺小言盯着诸如那张帅气得脸,喃喃地说。诸如看着她痴痴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诺小言的头发,好柔软的一头秀发,他忍不住把头倾了下去,闻了一下,诺小言抬起脸来,正对着诸如的脸,诺小言慌忙得低下头,脸通红通红。
“小言,你真像你姐姐。”诸如说,然后开始后悔。怎么就不说出真正想说的话呢。果然,诺小言听了这话,立即坐直了身子,恢复了原先的调皮可爱样。
“诸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所以,今天这一顿是我特意感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的。”诺小言举起酒杯,红色的酒杯衬着诺小言粉嫩如桃花的脸,越发娇媚迷人。
“诸如,我工作的地方离你很近呢,以后,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上班了,这真是一份太好不过的工作了,是不是?”诺小言欢跳着竟然跑到了诸如的位子上,她娇小的身子凑近诸如的身子,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地望着诸如。诸如的心莫名其妙地剧烈跳动起来。
诺小言,你真美,比你姐姐还要美。诸如在心里轻轻地说,他的心里翻涌着一股温暖,这是在南都这个城市已经被锤炼得无比冷漠的诸如好久没有的感觉。
诸如开始习惯了每天和诺小言一起去上班,开始习惯了每天都接收到诺小言各种各样的表情包,而每一个表情包后面,是诺小言千奇百怪的话语。
“诸如,今天早上的阳光特别灿烂,不过我一看到你的笑脸,就感觉到那阳光的逊色了。”
“诸如,我们办公室里有好几个美女,哪天带你来相亲啊。”
“诸如,我们的主管是个干瘪的小老头,对了,他还有一双色迷迷的老鼠眼。”
“诸如,吃午饭了,我们公司的菜一点也没你烧的好吃。唉,想念你烧的红烧鱼啊。”
“诸如……”
诸如惊讶地发现,自己看着诺小言发来的这些闲话竟然总会开心地偷笑,有时候,在听无聊又冗长的会议时,还会拿出与诺小言的这些话一遍又一遍地看,然后期待着手机屏幕上突然间出现诺小言的标志性夸张表情。诸言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经意的某一个瞬间爱上了诺小言。
“诸如,外面有个美少女找你。”蓝扉儿疑惑地看着诸如,诸如的心一动,已顾不得去跟蓝扉儿解释什么,冲出公司大门。诺小言孤零零地站在大门外空旷的走道边,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一直长到了诸如的心里。
“小言,你怎么不在上班,跑来这了。”
“诸如,我害怕。”诺小言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羊羔看到了自己的主人一样,扑了过来。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诸如的身子,诸如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感觉到身体开始有异样的变化,脸腾得一下热了起来。他想推开诺小言,可是又舍不得,只好任由诺小言柔软的小身体埋进自己的怀里。
“怎么了,小言?”等到诺小言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诸如才轻声地问。诺小言说那个老鼠眼的总管今天晚上让小言一个人在办公室加班,还说会带夜宵来陪伴她。同办公室的姐妹对诺小言说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诺小言于是慌了,想找个借口推掉,但主管说,如果不加班的话就走人。诺小言从主管的办公室出来,不自觉地就来到这里找诸如。
“傻瓜,晚上我陪你一起去。”诸如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有点好笑地看了看诺小言,他的心里已经全是对诺小言的怜爱,这种被温柔充斥的感觉越来越让诸如沉迷。
那天晚上,诺小言关掉办公室的最后一盏灯后,拉着诸如在夜色里狂奔。夜,一片寂静,只有偶尔的几个夜归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都惊讶地回头看着这两个年轻的生命在这样的夜色里肆无忌惮地奔跑着,风吹起诺小言的长发,那淡淡的发香就飘到了诸如的心里,诸如听得到自己的心跳,那奔涌着快出满溢的幸福, 都在这寂静的夜里无拘无束地弥漫开来。诺小言跑累了,她停下来,诸如也停了下来。夜色里的诺小言美得不可方物,诸言被深深地震住了,他刚想说些什么,诺小言已扑进怀里,他一低头,正遇到诺小言仰起的那张俊俏的脸……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诺小言的岁月陀螺在南都匆忙而幸福地旋转着。诸如的陪伴让她忘却了生活的种种艰辛,也让她看不到那潜伏在生活里的悲伤。
诸如的公司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总监被人举报后被撤职,诸如也因此被辞退。新上任的总监在业内很有说服力,这让诸如在找工作的路上充满了艰辛。找不到工作的诸如开始变得狂躁不安,他经常去酒吧买醉,然后很晚很晚才回家。诺小言总是在那等着,不管多晚,都在那等着。
直到有一天,诺小言正在公司里加班,蓝扉儿打来电话约她出去。诺小言冲出公司,看到诸如正站在蓝扉儿的身边,看到诺小言,诸如的脸上有一丝颤动,但也只有那一瞬间,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表情。
“诸如又回到公司上班了。”诺小言还没有说什么,蓝扉儿已经冷冷地说了起来。
“真的啊,诸如,那太好了。”诺小言的兴奋是真实的,她的那张因为熬夜变得苍白憔悴的脸一下子有了光彩。她走上前,想要去挽住诸如。
“是的,但是他要去上海的分公司。”
“为什么?诸如!为什么?”诺小言停住她那伸在半空中的手,望向诸如。诸如看着她,内心一阵撕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因为我要去那边当主管,他要跟着我一起去。”蓝扉儿淡淡地说,“我们本来不想来跟你告别听,诸如说,还是来跟你说一声吧,这样他好放心。”
“诸如,真的吗?”诺小言盯着诸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真的,小言,这是真的。”诸如终于抬起头来,他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我不能没有工作。”
“你不能没有工作,那你就可以没有我了吗?”诺小言的泪终于流了下来,她喊着,却发现已经喊不出声音来。
“他当然可以没有你。你能给他什么?爱情吗?你的爱情在现实面前算得了什么?”蓝扉儿轻轻地摔开诺小言的手,拉着诸如上了停在一旁的车。
“诸如……”诺小言喊着,她想去追那辆已经启动的车,可是脚却像被钉住了似的怎么抬也抬不起来。
半年后,诺小言回到了平安镇,只是她的怀里多了一个孩子,一个脸如粉莲一样美丽的女娃。没有人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也没有去问这个问题,人们只听到诺小言温柔地唤那个女孩: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