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被咬
朱蒜苗是在蒜地里出生的。
彼时,即将临盆的朱蒜苗母亲正在蒜地里摘蒜薹,毫无征兆的,朱蒜苗就早产了。
朱蒜苗老爹一看又是个女娃,生得且丑,当下便有些气恼。
偏偏朱蒜苗母亲还催促说:“娃他爹,给取个名字呗。”
朱蒜苗父亲弯腰扶起被朱蒜苗母亲压倒的蒜苗,心疼道:“我的蒜苗啊。”
朱蒜苗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觉得朱蒜苗的名字应该改成朱大蒜更加熨帖些,因为长大后的朱蒜苗,又矮又胖,活像一头大蒜。
只可惜,秀才遇到兵。
朱蒜苗这丫头不光人长得丑,性情还十分暴烈,就因我好心建议她改名,她硬是龇牙咧嘴追了我三条街,而后揎拳捰袖,把我按在地上,生生揍掉我一颗门牙。
我哭得惊天骇地跑回家。
父亲说我嘴贱活该,娘亲心疼的把我搂在怀里,啧啧连声:“我的儿啊,你是读书郎,怎么总去招惹那胸无点墨,横头横脑的朱蒜苗呢。”
母亲说的总是,是指上次,我卖弄文采,跟小伙伴们吹嘘,朱蒜苗那张丑脸,我可以用十个不重样的词语来形容,保证一个比一个丑到极致。
我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刚念出第五个词语,一条汪汪咆哮的黑狗,还有牵着狗绳的朱蒜苗就分开人群朝我冲来。
“狗子,咬死范剑这厮,咬死他。”
原本气势汹汹的黑狗待看清是我时,竟然摇起尾巴。
我跟朱蒜苗是邻居,平常我吃饭时,总会偷点饭菜给黑狗吃,它自然不会咬我。
在小伙伴们的起哄声中,朱蒜苗这朵奇葩,松开手中的牵狗绳,扑到我面前,张嘴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我白嫩的肌肤上顿时留下两排渗着血丝的齿痕。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肩膀处有些隐疼。
母亲说的对,像我这样的读书人,是不能跟朱蒜苗那样蠢如鹿豕的家伙交往。
只是,有些人就这样可憎,你不招惹她,她便主动招惹你。
这一日,我从街巷经过。
朱蒜苗在街边卖苹果,有买主问她:你这苹果可甜口。
朱蒜苗倒是颇有生意头脑,且抠门到家,她切了半块苹果,咬下一小口,问人道:“你观我神情就知是甜是酸。”
买主见她一副挤眉弄眼的丑模样,心道:酸成这样难不成还想骗人是甜的。
2.学习捉妖术
等我忙完事,再次经过朱蒜苗的苹果摊时,刚好又有一买主因她的表情而拒买苹果。
“范剑,你过来。”
朱蒜苗朝我热情洋溢的招手。
我想起母亲的话,假装没听见,继续目不斜视的朝前走。
“咦,几日不见,你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敢在本姑娘面前装聋卖哑……”
朱蒜苗几步跑到我面前,抬手揪住我耳朵,“你看我笑的时候,不好看吗?大家竟然都不买我的苹果。”
朱蒜苗对我扯了扯嘴角。
耳朵虽然被她揪得很疼,但我一贯是个实诚之人,便高声回她道:“因为你长得太丑,笑得比哭还难看,谁肯买你的苹果……”
路人闻言,笑得要紧,朱蒜苗的拳头就在我身上落得要紧。
我终于瞅准机会,从朱蒜苗的魔爪下逃脱,鼻青眼肿的朝家跑去。
朱蒜苗在我身后一路猛追。
快到家门口时,我冷不防一头扎进一和尚怀里。
定睛一看,这和尚是我舅父。
舅父在青城山的玉泉寺出家。
见我叫大和尚舅父。
朱蒜苗倒是识趣,止住脚步,道:“今日看你舅父面上,本姑娘就不打折你腿了。”
舅父看向朱蒜苗的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频频点头,连声道:“好,好,这姑娘好。”
舅父来我家,是要领我去玉泉寺跟他师弟学捉妖术。
对于捉妖术,我倒是欢喜的,父母也支持我学,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也算是我范家家风。
舅父说,朱蒜苗有慧根,更适合学习捉妖术,所以,他准备跟朱蒜苗父母商量,领着朱蒜苗还有我一起回玉泉寺。
朱蒜苗父母满口答应舅父,家里少了一个吃闲饭的,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可我不高兴了,成日跟朱蒜苗在一起,浑身胳膊腿儿有点不保。
但这事由不了我。
转眼间,跟朱蒜苗到玉泉寺已有年余。
朱蒜苗成日忙着跟师父学捉妖术,闲暇时,我也尽量避着他,两人算是相安无事。
朱蒜苗有时会背着师父施点小法术整治我,我虽没她学的精通,但见招拆招还是会一点的。
见总也整治不了我,朱蒜苗的兴趣便从我身上转移到自己脸上。
3.怕被换头
要说朱蒜苗这历史性的转变,还得从上次随师父去敖鹿山捉妖说起。
敖鹿山有一白狐妖时常作祟,山下百姓对她又怕又恨,便请我师父帮捉那狐妖。
我师父领着我跟朱蒜苗一起来到敖鹿山。
那狐妖大抵知道我们师徒三人来此目的,便一直躲藏山林不出来。
师父让我跟朱蒜苗念了护身咒后,在旁观战,他施法令妖狐现身。
师父摆好法器,掐指念咒:“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敢不现身,立斩汝魂,急急如律令。”
随着师父的咒语声,一股疾风迎面刮来,头顶树叶簌簌作响,瞬时落叶纷飞。
“那狐妖来了。”
第一次经历捉妖现场,一贯自诩胆肥的朱蒜苗十分紧张,一把攥住我的手,她的长指甲差点陷进我肉里。
“松手……疼。”
我挪了挪身体,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疼,忍住。”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你哪里像个男人?”
我苦着脸,只恨自己力气小,怎么也挣脱不了朱蒜苗的魔掌。
我这厢正努力挣扎,那股疾风在师父头顶旋了几圈后,风止树停。
苍松树后,走出一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肤白貌美,小嘴不点而赤,美得像画里的仙子。
我胳膊肘捅了捅正盯着那狐妖看得发呆的朱蒜苗:“你看看,同样是女的,你长得五大三粗,黑如炭块,跟这狐妖相比,别说是女人了,你怕连个人也不是了……”
我的言语刺激加上朱蒜苗自己的视觉刺激,令捉妖回程路上的朱蒜苗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自那以后,朱苗苗闲暇时,就盯着我的脸,或者她的脸,一个劲发呆。
有时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问她:“朱蒜苗,你该不会想用易头术,把我脑袋按你脖子上吧?”
“嗯呐。”
朱蒜苗答道。
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哭着跑去找舅父,说朱蒜苗要跟我换脑袋……
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舅父忍不住哈哈大笑,“莫说这世上没有换头术,即便有,蒜苗的法力也还没达到如此炉火纯青,再说了,你俩同出一师门,她若能换来,你就不会换回去么……”
嗯,舅父说的也有道理。
朱蒜苗若扯了我脑袋,按她脖子上,那我再扯回来,把她的丑脑袋还给她按上。
只是,这互换脑袋的画面有点美,实在不敢想象。
至此,朱蒜苗就成了我黑夜噩梦制造者,白日遇见她,我也是贴墙根飘过。
4.互换魂灵
这一日,远远看到朱蒜苗欢蹦乱跳的朝我迎面走来,吓得我赶紧捂住脸,前胸贴上墙壁。
“小孩,趴墙壁上干什么呢?”
肩膀被朱蒜苗硬生生扳过来。
我讪笑讨好道:“几日不见,你竟显得白了些,也好看了一些。”
朱蒜苗法术学得好,这次捉妖,是她一人前往,确实有几日不曾见她,我说的也算是实话。
朱蒜苗摸摸自己的大黑脸,嘻嘻一乐,“黑白无所谓啦。”
自从见到那美狐妖后,朱蒜苗一直对自己的长相耿耿于怀,这才出门几日,居然肯接受自己丑的事实了。
捉妖归来的朱蒜苗不光不在乎容貌了,连脾气也变好了。
她对师兄弟们热情友爱,对我也是照顾有加,说我们毕竟是邻居,她又比我虚长一岁,呵护我是应该的。
朱蒜苗的突然转变,让我觉得有些笑里藏刀,心底对她愈发惶恐起来。
朱蒜苗还有一个变化,她每日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苦练功,而是趁师父会友还未归来,时常一个人跑下山吃肉喝酒,好不悠哉。
喝得醉醺醺的她,摇头晃脑念叨着:浮生长恨欢娱少,肯拿容颜换一遭,大口吃酒肉,不醉绝不归…
朱蒜苗的潇洒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师父终于回到寺院。
大家伙背着朱蒜苗,把她的怪异之举禀报给师父,师父叫大家不要声张,待他先暗中观察一番。
师父的观察结果,令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朱蒜苗确实不是之前的朱蒜苗。
师父趁朱蒜苗醉酒之机,用锁魔链把她捆住。
事情真相还得从朱蒜苗独自捉妖那次说起。
几月前,朱蒜苗奉师父之命去澜沧山捉妖。
捉妖回寺的路上,她不小心掉到绝情谷底。
这绝情谷底锁着一位容颜绝美的女魔头,名唤璎珞。
璎珞的美曾引起妖魔界一场大混战,伤及很多无辜,天君无奈,便把她锁在绝情谷,一辈子与青山绿水为伴。
不曾想,朱蒜苗掉到谷底后,十分羡艳璎珞的绝世容颜,璎珞也羡慕她的自由自在。
于是,两个相互羡慕的人一拍即合:偷偷互换魂灵。
朱蒜苗有了璎珞的美丽皮囊,但却只能囚困谷底,孤芳自赏。
璎珞不嫌弃朱蒜苗的丑陋外貌,她要的是自由如风。
师父押着璎珞来到绝情谷底,准备让她俩各自元神归位。
在谷底尝够了清冷日子的朱蒜苗,此际也很想做回自己。
但璎珞却执意不换,她觉得外貌美丑无所谓,只要活得快乐自由,就是人生之大幸。
拥有绝美容颜的朱蒜苗哀哀凄哭:恳求师父帮她换回原来的样子。
但纵使功力深厚如师父,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种互换魂灵之术,必须双方都愿意才可来回转换。
由着自己性子胡来犯下的错,只能自己承担。
朱蒜苗受不了谷底冷寂生活,最终自行了结。
几年后,我捉妖时遇险,丢了小命。
来到冥府,仙界的青宁上仙正在等我。
青宁上仙奉天君旨意,令我跟墨颜立即去阳春湖捉妖,两人如能彻底降服那妖,就可重回仙界,位列仙班。
我跟青宁上仙请示,降妖是我的老本行,我一人前往即可,就不用墨颜相随了吧。
青宁上仙说天君旨意如此,他也不敢违抗。
“好像谁愿意跟你一起似的。”
丑墨颜瞪我一眼,一个飞身,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