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朱蒜苗(连载九)

1.被咬

朱蒜苗是在蒜地里出生的。

彼时,即将临盆的朱蒜苗母亲正在蒜地里摘蒜薹,毫无征兆的,朱蒜苗就早产了。

朱蒜苗老爹一看又是个女娃,生得且丑,当下便有些气恼。

偏偏朱蒜苗母亲还催促说:“娃他爹,给取个名字呗。”

朱蒜苗父亲弯腰扶起被朱蒜苗母亲压倒的蒜苗,心疼道:“我的蒜苗啊。”

朱蒜苗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我觉得朱蒜苗的名字应该改成朱大蒜更加熨帖些,因为长大后的朱蒜苗,又矮又胖,活像一头大蒜。

只可惜,秀才遇到兵。

朱蒜苗这丫头不光人长得丑,性情还十分暴烈,就因我好心建议她改名,她硬是龇牙咧嘴追了我三条街,而后揎拳捰袖,把我按在地上,生生揍掉我一颗门牙。

我哭得惊天骇地跑回家。

父亲说我嘴贱活该,娘亲心疼的把我搂在怀里,啧啧连声:“我的儿啊,你是读书郎,怎么总去招惹那胸无点墨,横头横脑的朱蒜苗呢。”

母亲说的总是,是指上次,我卖弄文采,跟小伙伴们吹嘘,朱蒜苗那张丑脸,我可以用十个不重样的词语来形容,保证一个比一个丑到极致。

我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刚念出第五个词语,一条汪汪咆哮的黑狗,还有牵着狗绳的朱蒜苗就分开人群朝我冲来。

“狗子,咬死范剑这厮,咬死他。”

原本气势汹汹的黑狗待看清是我时,竟然摇起尾巴。

我跟朱蒜苗是邻居,平常我吃饭时,总会偷点饭菜给黑狗吃,它自然不会咬我。

在小伙伴们的起哄声中,朱蒜苗这朵奇葩,松开手中的牵狗绳,扑到我面前,张嘴在我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我白嫩的肌肤上顿时留下两排渗着血丝的齿痕。

现在想来,我还觉得肩膀处有些隐疼。

母亲说的对,像我这样的读书人,是不能跟朱蒜苗那样蠢如鹿豕的家伙交往。

只是,有些人就这样可憎,你不招惹她,她便主动招惹你。

这一日,我从街巷经过。

朱蒜苗在街边卖苹果,有买主问她:你这苹果可甜口。

朱蒜苗倒是颇有生意头脑,且抠门到家,她切了半块苹果,咬下一小口,问人道:“你观我神情就知是甜是酸。”

买主见她一副挤眉弄眼的丑模样,心道:酸成这样难不成还想骗人是甜的。


2.学习捉妖术

等我忙完事,再次经过朱蒜苗的苹果摊时,刚好又有一买主因她的表情而拒买苹果。

“范剑,你过来。”

朱蒜苗朝我热情洋溢的招手。

我想起母亲的话,假装没听见,继续目不斜视的朝前走。

“咦,几日不见,你胆子倒是肥了不少,敢在本姑娘面前装聋卖哑……”

朱蒜苗几步跑到我面前,抬手揪住我耳朵,“你看我笑的时候,不好看吗?大家竟然都不买我的苹果。”

朱蒜苗对我扯了扯嘴角。

耳朵虽然被她揪得很疼,但我一贯是个实诚之人,便高声回她道:“因为你长得太丑,笑得比哭还难看,谁肯买你的苹果……”

路人闻言,笑得要紧,朱蒜苗的拳头就在我身上落得要紧。

我终于瞅准机会,从朱蒜苗的魔爪下逃脱,鼻青眼肿的朝家跑去。

朱蒜苗在我身后一路猛追。

快到家门口时,我冷不防一头扎进一和尚怀里。

定睛一看,这和尚是我舅父。

舅父在青城山的玉泉寺出家。

见我叫大和尚舅父。

朱蒜苗倒是识趣,止住脚步,道:“今日看你舅父面上,本姑娘就不打折你腿了。”

舅父看向朱蒜苗的目光,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频频点头,连声道:“好,好,这姑娘好。”

舅父来我家,是要领我去玉泉寺跟他师弟学捉妖术。

对于捉妖术,我倒是欢喜的,父母也支持我学,降妖除魔,为民除害,也算是我范家家风。

舅父说,朱蒜苗有慧根,更适合学习捉妖术,所以,他准备跟朱蒜苗父母商量,领着朱蒜苗还有我一起回玉泉寺。

朱蒜苗父母满口答应舅父,家里少了一个吃闲饭的,他们自然是高兴的。

可我不高兴了,成日跟朱蒜苗在一起,浑身胳膊腿儿有点不保。

但这事由不了我。

转眼间,跟朱蒜苗到玉泉寺已有年余。

朱蒜苗成日忙着跟师父学捉妖术,闲暇时,我也尽量避着他,两人算是相安无事。

朱蒜苗有时会背着师父施点小法术整治我,我虽没她学的精通,但见招拆招还是会一点的。

见总也整治不了我,朱蒜苗的兴趣便从我身上转移到自己脸上。


3.怕被换头

要说朱蒜苗这历史性的转变,还得从上次随师父去敖鹿山捉妖说起。

敖鹿山有一白狐妖时常作祟,山下百姓对她又怕又恨,便请我师父帮捉那狐妖。

我师父领着我跟朱蒜苗一起来到敖鹿山。

那狐妖大抵知道我们师徒三人来此目的,便一直躲藏山林不出来。

师父让我跟朱蒜苗念了护身咒后,在旁观战,他施法令妖狐现身。

师父摆好法器,掐指念咒:“五雷使者,五丁都司••••••敢不现身,立斩汝魂,急急如律令。”

随着师父的咒语声,一股疾风迎面刮来,头顶树叶簌簌作响,瞬时落叶纷飞。

“那狐妖来了。”

第一次经历捉妖现场,一贯自诩胆肥的朱蒜苗十分紧张,一把攥住我的手,她的长指甲差点陷进我肉里。

“松手……疼。”

我挪了挪身体,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疼,忍住。”

“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你哪里像个男人?”

我苦着脸,只恨自己力气小,怎么也挣脱不了朱蒜苗的魔掌。

我这厢正努力挣扎,那股疾风在师父头顶旋了几圈后,风止树停。

苍松树后,走出一白衣飘飘的妙龄女子。

那女子肤白貌美,小嘴不点而赤,美得像画里的仙子。

我胳膊肘捅了捅正盯着那狐妖看得发呆的朱蒜苗:“你看看,同样是女的,你长得五大三粗,黑如炭块,跟这狐妖相比,别说是女人了,你怕连个人也不是了……”

我的言语刺激加上朱蒜苗自己的视觉刺激,令捉妖回程路上的朱蒜苗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自那以后,朱苗苗闲暇时,就盯着我的脸,或者她的脸,一个劲发呆。

有时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问她:“朱蒜苗,你该不会想用易头术,把我脑袋按你脖子上吧?”

“嗯呐。”

朱蒜苗答道。

果然最毒妇人心。

我哭着跑去找舅父,说朱蒜苗要跟我换脑袋……

看我可怜巴巴的样子,舅父忍不住哈哈大笑,“莫说这世上没有换头术,即便有,蒜苗的法力也还没达到如此炉火纯青,再说了,你俩同出一师门,她若能换来,你就不会换回去么……”

嗯,舅父说的也有道理。

朱蒜苗若扯了我脑袋,按她脖子上,那我再扯回来,把她的丑脑袋还给她按上。

只是,这互换脑袋的画面有点美,实在不敢想象。

至此,朱蒜苗就成了我黑夜噩梦制造者,白日遇见她,我也是贴墙根飘过。


4.互换魂灵

这一日,远远看到朱蒜苗欢蹦乱跳的朝我迎面走来,吓得我赶紧捂住脸,前胸贴上墙壁。

“小孩,趴墙壁上干什么呢?”

肩膀被朱蒜苗硬生生扳过来。

我讪笑讨好道:“几日不见,你竟显得白了些,也好看了一些。”

朱蒜苗法术学得好,这次捉妖,是她一人前往,确实有几日不曾见她,我说的也算是实话。

朱蒜苗摸摸自己的大黑脸,嘻嘻一乐,“黑白无所谓啦。”

自从见到那美狐妖后,朱蒜苗一直对自己的长相耿耿于怀,这才出门几日,居然肯接受自己丑的事实了。

捉妖归来的朱蒜苗不光不在乎容貌了,连脾气也变好了。

她对师兄弟们热情友爱,对我也是照顾有加,说我们毕竟是邻居,她又比我虚长一岁,呵护我是应该的。

朱蒜苗的突然转变,让我觉得有些笑里藏刀,心底对她愈发惶恐起来。

朱蒜苗还有一个变化,她每日不再像以前那样刻苦练功,而是趁师父会友还未归来,时常一个人跑下山吃肉喝酒,好不悠哉。

喝得醉醺醺的她,摇头晃脑念叨着:浮生长恨欢娱少,肯拿容颜换一遭,大口吃酒肉,不醉绝不归…

朱蒜苗的潇洒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师父终于回到寺院。

大家伙背着朱蒜苗,把她的怪异之举禀报给师父,师父叫大家不要声张,待他先暗中观察一番。

师父的观察结果,令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朱蒜苗确实不是之前的朱蒜苗。

师父趁朱蒜苗醉酒之机,用锁魔链把她捆住。

事情真相还得从朱蒜苗独自捉妖那次说起。

几月前,朱蒜苗奉师父之命去澜沧山捉妖。

捉妖回寺的路上,她不小心掉到绝情谷底。

这绝情谷底锁着一位容颜绝美的女魔头,名唤璎珞。

璎珞的美曾引起妖魔界一场大混战,伤及很多无辜,天君无奈,便把她锁在绝情谷,一辈子与青山绿水为伴。

不曾想,朱蒜苗掉到谷底后,十分羡艳璎珞的绝世容颜,璎珞也羡慕她的自由自在。

于是,两个相互羡慕的人一拍即合:偷偷互换魂灵。

朱蒜苗有了璎珞的美丽皮囊,但却只能囚困谷底,孤芳自赏。

璎珞不嫌弃朱蒜苗的丑陋外貌,她要的是自由如风。

师父押着璎珞来到绝情谷底,准备让她俩各自元神归位。

在谷底尝够了清冷日子的朱蒜苗,此际也很想做回自己。

但璎珞却执意不换,她觉得外貌美丑无所谓,只要活得快乐自由,就是人生之大幸。

拥有绝美容颜的朱蒜苗哀哀凄哭:恳求师父帮她换回原来的样子。

但纵使功力深厚如师父,也只能摇头叹息。

这种互换魂灵之术,必须双方都愿意才可来回转换。

由着自己性子胡来犯下的错,只能自己承担。

朱蒜苗受不了谷底冷寂生活,最终自行了结。

几年后,我捉妖时遇险,丢了小命。

来到冥府,仙界的青宁上仙正在等我。

青宁上仙奉天君旨意,令我跟墨颜立即去阳春湖捉妖,两人如能彻底降服那妖,就可重回仙界,位列仙班。

我跟青宁上仙请示,降妖是我的老本行,我一人前往即可,就不用墨颜相随了吧。

青宁上仙说天君旨意如此,他也不敢违抗。

“好像谁愿意跟你一起似的。”

丑墨颜瞪我一眼,一个飞身,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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