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彻满腹心事地穿行在毡房之间狭窄的小道中。
“为什么老头子不让我告诉族长?当时那张字条不是他留给我的么?“
“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留!我都跟他说过无数次了,别跟扔鸡仔儿一样把我扔来扔去的,要不是师父……“
但他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昨晚让他心神震撼的那一个瞬间,那颗从天幕中坠落的星带着火红的长尾,从他头顶划过,径直向北方的大荒漠而去。
他的脚步没停,心神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忽然,他一头撞到了一堵墙上,将他的心神猛地拽回了体内。
穆星彻心下恼怒,“这条道天天都走,闭着眼我都能回去,谁这么霸道在这里修了堵墙!“
于是,他也未抬头看,便一掌拍到墙上。但当他的手掌刚接触到撞他的墙,便觉得不对劲儿。
什么墙能如此柔软?
穆星彻抬头,脑袋不由得嗡地响了一声。
对面站着一名又高又胖的青年,巨大的身形将早晨半日的阳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正是总和自己过不去的冤家对头,李柱风的义子李爽。
李爽的父母在当年逃离赤尘时双双战死,李柱风便认了李爽做义子,和妻子吴氏一同承担起抚养他的职责;李柱风的亲生子早年夭折,两口子便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李爽的身上,对他关怀备至、宠爱有加。但作为绿尘部落的二号人物,李柱风很少能抽时间亲自教导李爽,这个李爽便一直仗着李柱风的威望,在同龄人中作威作福,俨然一副小霸王的嘴脸。
“小星星,走路没长眼啊?“李爽一手握着个鸡腿,一手按着穆星彻的头顶,嘴上满是油花。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年龄相仿的青年男子,各个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那个……对不起,我没看见……“穆星彻心里暗暗咒骂自己今天的坏运气。
“你说啥?我没听见!“李爽故意要给穆星彻难看,把巨大的胖脸凑近穆星彻。
“我没看见……”穆星彻低着头嗫嚅着。
李爽直起了身子,巨大的身影再一次将穆星彻从头到脚彻底笼罩起来。“元逊,你说,你看见了我没有?“李爽指着身边一个黄衣青年问道。
“爽哥,看不见谁,还能看不到您吗?您这伟岸的身材、英武的气势,瞎子才看不见呢!“那个叫做元逊的少年一脸谄媚地说道。
“从善,你呢?”元逊几句让李爽大为受用,显然是希望这样的话多多益善。
“爽哥,这小子说没看见,我看就是故意的,他是不是瞧不起您啊?”叫从善的青年在一旁煽风点火。
穆星彻忍不住冷笑,这几个马屁精的爹娘,也都是绿尘部落有头有脸的领袖,可他们却甘愿做李爽的马前卒,跟着李爽一起游手好闲、恃强凌弱。
果不其然,李爽的胖脸阴沉下来,“哟?小星星,几天没见?长本事了?“他身边几个同龄的少年也马上围了过来,形成了一个圆圈,将穆星彻包围在圆圈中央。
“你是刚从星竹塔上下来,还没吃早饭呢吧。来来来……“李爽的胖手伸向穆星彻,递过来他啃了一半的鸡腿,“尝尝吧,哈哈!“他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把鸡腿当成了画笔,抹了穆星彻一脸的油花。
穆星彻的脸迅速地涨红了,李爽和周围的少年们都是哈哈大笑着,丝毫不顾忌他的感受。
穆星彻攥紧了拳头。
“穆星彻,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声音忽然在他的心中响起。
他攥紧的双拳缓缓地松开了。
穆星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竟然笑嘻嘻地对着李爽说道:“难得爽哥关心,谢谢啊!”说罢,他竟然张嘴叼住了李爽手中的鸡腿,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李爽被穆星彻这一句给弄懵了,其他几个少年也纷纷现出惊讶的表情。穆星彻继续陪着笑,向着众人做了个断竹礼。
“爽哥、诸位,天放族长吩咐小弟去办事,大家行个方便,让小弟过去吧。“
李爽一众人呆若木鸡。
穆星彻脸上带着笑容,慢慢地分开众人,径直离去了。
“爽哥,这小子今天怎么了?“从善挠着头问道。
李爽看着穆星彻的背影,奇怪地说道:“这小星星,虽然瘦的跟根儿星竹似的,可是之前挨欺负却从没服过软,今儿个这是吃错药了?”
“这穆星彻是不是傻了?我就说吧,这没爹没娘的……”元逊嬉皮笑脸地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上了嘴。
李爽撇着嘴,抬手给了元逊一记暴栗,元逊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连声道歉:”爽哥!爽哥!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
“爽哥,消消气!要不,我们几个把穆星彻拽回来,让你出出气!”从善见风使舵,赶紧转换话题。
“滚一边去,我欺负他可以,我看你们谁敢动他!“李爽气冲冲地把手中的鸡腿塞到那人嘴中,迈着大步走开了。
穆星彻悻悻地回到自己的毡房,气鼓鼓地坐在破烂不堪的竹椅之上,竹椅随即发出吱嘎声抗议,可能感觉还是气不过,索性“哗啦“一声散了架。穆星彻随着解体的竹椅一屁股坐在地上,疼的呲牙咧嘴。
“破竹椅,你也跟我作对!“穆星彻恼羞成怒,捡起地上七零八落的竹椅碎片,想扔出去解解气,没曾想,碎片上突出的尖刺狠狠地扎在他的手上,鲜血从伤处汩汩涌出。这次,穆星彻却没再喊叫,而是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慢慢地平躺在地上。
穆星彻静静地含住手上流血的部位,有些发咸的味道在舌尖上蔓延,他睁大双眼,望着毡房的顶部出神。
“今天得去看爹娘,可不能耽误了。”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昨晚的那颗从天划过的星星,一会儿见到他们,我得好好给他们讲讲。“
“也是奇怪,老头子为什么不让我禀告天放族长?我可是记得清楚,当上星竹守的第一天,他给我留的那张纸条上写的很明白,如果看到天星坠落,得第一时间告诉族长的啊,难不成他真是上岁数了,犯糊涂?”
“不让我说!哼!门缝里看人,也太看扁我穆星彻了吧!我又不像他家那位吴大婶,成天东家长西家短,什么事让她知道了那才是全族皆知,切!说起来,老头子怕媳妇可是出了名的,上次在族长那喝多了醉竹酿,吴大嫂捡起根竹棍就揍他,一直追打到北门,可笑他连跑带怕,酒醒了一大半,却不敢回家,装模做样地去星竹塔呆了一宿,还美其名曰与我一同守夜,哈哈……“
“每次守夜都和星星作伴,谁能想到星星也有离开天空的时刻,不知道那颗星会到哪里去,它划过天空的时候,真是太美了!“
他躺在地上,胡思乱想了一阵子,终于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