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儿子这些年

        农历14年前的现在,我已经进了镇医院,在医生不断的批评唠叨下:高龄产妇又是疤痕子宫,还不孕检,预产期又超了10多天……我被要求送到市妇幼保健院临产。

        凌晨两点, 因为作了剖腹产的准备,在产床上我很清醒,也因为我是二胎高龄剖腹产妇,连儿童医生都来了,随着一声哄亮的啼哭,儿童医生随后宣布:宝宝很健康,我可以下班了。我甚至看到医生把孩子的小脚丫在一张纸上盖了个印。产床边的护士笑咪咪的告诉我:“恭喜你,生了个胖仔仔”。

        儿子很乖很健康,在病房里很少哭,我也恢复的很快,三天就能慢慢下床活动了。我们母子成了病友家属羡慕的对象。同病房的另外两个小孩,一个有点听力缺陷,一个小鸡鸡发育不全。他们还都是头胎,每月孕检。当时我就想,儿子真争气,知道父母能力有限,自己长的健健康康的。

        儿子一岁前一直胖乎乎的,出生时7斤半,半岁时就二十多斤了,圆嘟嘟粉嫩嫩的脸,跟画画上的娃娃一模一样。谁知周岁生日前半个月,儿子突然拉肚子,住院七天,回来两三天,又拉又住院,这样反反复复搞了四次,那一个多月,光是医院家里两头跑,儿子一下子瘦成了豆芽菜,顶着一个大脑袋,小脸黄黄的,只剩下眼睛还是忽闪忽闪的。后来儿子一直很瘦,再也没有长胖过。

        2010年的4月份,儿子一岁半,我和妈妈带儿子去老家小姨家玩了两天,回家的时候,错过了山里班车的时间,路过的私家车要我出30元,把我们带回镇上,我没舍得,30元是我一天的工资啊。我抱着儿子走了几里路到农村小集市等车。4月份的早晚温差大,上午气温很高了,儿子脱的只剩件保暖衣了,头上还汗直冒。到了集市买娃哈哈,他一连喝了三瓶。最后好不容易回到家,儿子晚上开始发烧,一直高烧不退,到市医院住了七天,用了1700块钱,儿子才恢复健康。我的肠子都悔青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算小账了,该用的不能省。

          2010年5月份,这年的夏天格外热的早,儿子也穿短袖短裤了。一天晚上下班回来,我发现儿子手上有零星的小水泡,孩子的奶奶说没有小水泡,我也没有太在意。第二天中午,儿子身上也有了水泡,有绿豆大了,儿子的奶奶也发现了。我们急忙抱到镇医院,医生说不碍事,擦点地塞米松。第三天,儿子身上的水泡擦了地塞米松后已经花生米大了,而且一遍连着一遍,晶莹剔透。除了肚子上戴着兜兜的地方没有水泡,儿子基本上体无完肤。我们都慌了,医生也慌了,他说:你们还是去市一医院吧,现在娃子又少又金贵,耽误不起啊。一到市一医院,医生看了儿子身上的水泡,立即收治入院了。医生说的病因我们不懂,但当时儿童手足口病传染很严重,入院的第二天,隔壁病房一个8岁的手足口病患者去世了,那孩子的父母在外打工,孩子跟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病了好几天才发现,嘴,手,脚处都是水泡。住院的那几天,我日夜提心吊胆,儿子很乖巧,积极配合医生,打针,药浴,不哭不闹,七天终于痊愈回家,我的精神一放松,人一下子瘫软无力。

        2011年3月份,儿子两岁半了,越来越好动,特别爱玩滑板车。一天上午我刚上班不久,车间门口,就有人惊呼:这孩子的脸怎么摔成这样子啊!我抬头一看,是儿子和他奶奶来了,儿子一看到我,眼泪开始流,但还没有哭声,儿子的脸已经肿的严重变型,右眼四周淤青已经出来了,只能看见左眼还在忽闪忽闪的了。我心里像刀绞一样难受,赶紧接过儿子,安慰他:儿子,别哭,眼泪流在伤口会更疼的。儿子很乖的忍住了泪水。我来不及询问原因,赶紧抱孩子到医院,还好,拍片结果显示骨头没有受损,只是肌肉损伤较严重。我查了一下儿子摔伤的现场,真是触目惊心,三米多高的坎下面是一条50公分宽的深沟,大片大片的废玻璃分散插在沟里的垃圾上。原来儿子奶奶在屋里做家务,儿子一个人在屋外场子上滑滑板车,力度没控制好,一下子连车带人冲下去了。儿子的脸是在滑板车的方向盘上磕伤的,胳膊腿都没有受伤,真是祖先保佑啊!

        2012年元月份,儿子3岁多了。可是儿子还不怎么开口说话,也吐词不清。儿子学说话很慢,1岁半开口叫妈妈,两岁才学会叫爸爸。我很着急,四处打听这是什么情况,后来得知很多孩子这样,是因为舌根连接过长,动手术割一下就好。儿子很坚强,手术过程中不哭不闹,手术后也没有哭闹,几天不能吃东西,只能喝点牛奶。每天下班回家了,儿子就会窝进我的怀里静静的依偎着。一个星期后,家里就经常传出儿子学认字的幼稚童声了。

          2012年10月,儿子四岁了。天气转凉,儿子的眼睛老是泪汪汪的。有时候看他玩的挺高兴的,但眼睛仍然不时流泪,老人说是泪腺堵塞了。经医生疏通后才好,我也经常告诫儿子:少看电视,好好保护眼睛哦,不然医生奶奶又要用长针捅眼睛了。儿子可能还是有点怕,平时很注意,现在初三了,视力1.2。

          2013年4月,儿子四岁半了,由于很多原因,儿子跟他爸爸爷爷奶奶生活,我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一年,见儿子一面很难。有次见到儿子,儿子只是愣愣的看着我,不喊我也不言语,我问儿子为什么不喊我,儿子说:爸爸说你是姐姐的妈妈,不是我的妈妈。我心里很难受,庄重而坚定的告诉儿子:你是我生的,我永远是你的妈妈,妈妈只是现在要上班,没有回家跟你住,你想妈妈了,想要吃的,都可以跟妈妈说。我把儿子搂在怀里,感觉到儿子好像松了一口气。儿子慢慢的长大,我定期想尽办法去探望他,每到换季,我把衣服鞋子都买好,我要让儿子能感受到,妈妈永远爱他!有一次,儿子小心翼翼地说:“妈妈,我想跟你在一起。”我也多么想让儿子时刻在身边啊,我对儿子说:“妈妈这永远是你的家,只是妈妈现在上班时间长,没有办法送你上下学,你暂时跟奶奶住,等你长大了,能自己上下学,就跟妈妈住,好吗?”儿子很开心:“那我明年就长大了,明年就上一年级了”。

        2014年9月,儿子上小学了。儿子年龄有点小,个子也比较瘦小,食堂打饭经常抢不上,轮到他时,菜已经没有了。好在姐姐在同校上六年级,每天一放学,儿子就去姐姐的教室门口守着,姐姐帮他打饭,久而久之,六年级同学都知道了这个弟弟,早上发馒头时,特意多给姐姐两个:来,弟弟的馒头。

        2015年9月,儿子二年级时,姐姐升初中了,去了别的学校,儿子完全靠自己的能力去打饭了。儿子的小脸越来越黄,还是很瘦小。我出差回来去学校给他送午饭,发现儿子在吃热干面,没有酱的那种,而且油的味道很浓,不好闻,我问儿子:“怎么吃面,不吃饭?”儿子笑着说:“打面不用排队,一去就能打到。”我拿出带的饭让儿子吃,儿子说:“那面条咋办,不吃不浪费了吗?”儿子边吃边跟我说:“妈妈,你帮我修凳子吧,我的凳子只有三条腿,你看”我一看,儿子的凳子有一条腿是坏的,铁凳子脚脱焊了,坐不稳当。我突然有种很强的无力感,我无奈的说:“儿子,妈妈不会修啊,今晚放学了,你跟爸爸说,让他给你修,他会修。”儿子看我有些难过,连忙安慰我:“妈妈,没事,我能坐稳当。”并且示范给我看,还骄傲的说:“我是不是很棒?”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情景,我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2017年8月,我提前几个月给儿子办了十岁生日宴,我想给儿子一份安全感,让他知道,他跟别的孩子没有什么不同,妈妈永远是妈妈,妈妈的爱一点都不会少给他。我的亲人,同学,同事,朋友得知了,都来给儿子庆生,儿子那天很高兴,好像自信了一些。

          2017年10月,一天深夜11点多了,儿子的爸爸给我打电话,说儿子肚子疼的打滚,他的眼睛被电焊刺了,又睁不开。他只能坚持把儿子送到我楼下,我见到儿子时,儿子已经疼的伸不直腰,脸上痛苦不堪。我背起儿子往医院跑,跑不动时,儿子就走两步。母子俩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儿子才痊愈,整个过程中,儿子很坚强,始终没有哭一声。医生说是情绪太激动,引起肠道淋巴结发炎。出院很久了,听儿子同学说,儿子有次被补习班老师冤枉了,哭的很伤心。不知道是不是因此引发儿子病了,但一定是儿子受了很大的委屈,因为儿子从小到大从不轻易哭的。

          儿子的小学学习成绩一直是中等。一年级家庭作业不会做,爷爷奶奶爸爸都不会教,儿子只能拿着作业本到隔壁问五妈,五妈不会就问六妈,六妈不会再去问幺奶奶,好在都住一排,幺奶奶的文化比较深。二年级时,儿子报了晚辅班,解决了作业问题。一直到现在,儿子的学习习惯挺好,自己独立完成,我只关心他的心理状况和吃穿,学习很少监督。

          儿子一天天长大了,由于工作比较忙,平时无法照顾他,(女儿生活起居一直是外婆照顾着,自己走路上学)儿子仍然跟奶奶住,但我一有时间,第一件事就是陪儿子。带他看电影,带他去郊游,带他去爬山,带他看海洋馆……儿子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还是长成了阳光少年。

          2018年9月,儿子五年级了,姐姐上高一。我在学校附近租房陪读,每天在学校和公司来回,要穿过整个市区,一南一北20公里。每到星期五晚上就先带儿子去看一场电影,然后走到市一中等姐姐下自习。一路上跟儿子聊了很多,儿子最喜欢聊的是历史。儿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跟我下象棋,每次最低要下5盘,每次都是我输,是真正的输,儿子思维越来越敏捷,我的思维跟不上了。

        2020年正月,整个湖北病了。赶在封村前,我把儿子接到身边。初七中午,儿子的脸微红,有点低烧。儿子说喉咙痛,我知道儿子扁桃体发炎了,给他喂了消炎药。初八早上,儿子仍然低烧,我有些心慌了,因为临近春节期间,超市里超多的人流量,每天很多人来鞋区买鞋,好多人谈论着他们武汉的经历。封城后,我又是志愿者,在抗疫第一线,我害怕是不是我带了病毒回家。心里猫抓一般难受,熬到初九中午,儿子烧到38度了,我不敢拖了,立马带他去了医院。排队等待,医生也没有什么措施,只是让我们等待车辆送我们去隔离,我强烈要求医生开了一盒退烧药和一盒消炎药,无论怎样,要先退烧吧。初九晚上九点,我和儿子被送到了隔离酒店,隔离的人实在太多了。几台车子送不赢。在酒店,儿子很乖巧,也很能干,会开酒店的电视(我一直不会开酒店的电视机)。开始几天我们看电视,讲故事,下军棋,后来他要上网课,他就帮我调好电视,他说:妈妈你看电视吧,不会影响我的。天天查体温,初十的下午儿子已经退烧了,七天很快过去,有惊无险。

          2020年6月27日,我和儿子起了第一次冲突,也是这14年唯一一次打他。那个学期,一直在家上网课,姐姐高二,儿子六年级。开始都很自律,慢慢的开始偷懒,偷偷的挂着QQ或者钉钉,然后打游戏。姐姐有时拍照片向我告状,我就打电话查岗,儿子就有些生气。6月25号端午节放了一天假,儿子回去跟爷爷奶奶过节。26日凌晨下了暴雨,我住的楼下院子里积水没过小腿,家里又停电了,我让儿子在奶奶家上一天网课。谁知道这两天的时间,儿子说什么也不来我这上网课了。27号下午6点,好说歹说,儿子终于同意来吃烧烤,在等烧烤的时候,他看到他爸爸把书包送来了,立马就跑。在拉扯的过程中,儿子大吼:“我不要你管”。我生气到了极点,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不要我管?要谁管?法律让我管你,国家让我管你,你不要我管,我就不管?”。儿子第一次挨了我的打,这一巴掌让我们母子关系冷到了极点,他仍然倔犟的要回奶奶家,我只能让姐姐陪着送到。我当时伤心极了,我们的母子感情这么脆弱吗?是什么原因让我们如此不堪一击?

        那段时间,我曾经想放弃了,我如此辛苦的爱着儿子,可他回报我的是什么呢?罢了罢了,由他去吧。十几天后,孩子幺奶奶找我说:“二毛你不管不行啊,他天天关在房间里玩游戏,饭也不吃,谁叫都不答应。这样下去,孩子会废掉的,挺聪明的一个孩子多么可惜啊。”我冷静下来了,我怎么舍得儿子就这样颓废下去啊。我开始给儿子打电话,轻言细语嘱咐他好好吃饭,早点睡觉。约他吃烧烤,看电影,慢慢地母子关系又缓和了一些。又想办法让他上了一个月的小升初的衔接班。

        2020年9月,儿子上初一了,由于暑假补课了,第一次月考成绩还可以,远远超过了六年级网课时的期末考试成绩。儿子和我都很高兴,更激发了他的进取心。儿子经过一学期的努力,终于跨入了优生行列。年级26位,瞬间提高了我的期望值,本来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变成了希望他考一中,上211,成为栋梁之才。

        2021年9月,儿子上初二了。这一年,我在儿子学校租了房子陪读,我的初心是每天陪伴儿子,弥补这么多年对他的亏欠。儿子依然很乖,上学很积极,不挑吃不挑穿,每天笑眯眯的,几乎没让我操什么心。或许是我大意儿子的学习态度了,或许是初二的难度加大了。儿子的成绩一点点倒退了,这让我很焦虑和失望,我的唠叨也多了起来。

      2022年7月,儿子放暑假了,期末成绩又掉了一级。我动员姐姐给他补课,开始都答应了,但仅仅维持了一个星期,儿子开始我行我素,姐姐管不了他直接放弃了补课。8月份,在我的强烈耍求下,儿子来到了我身边,但仍然我行我素,手机不离手。跟他谈心,谈到我泪如雨下,儿子也泪如雨下,整个过程就是我哭着说,儿子哭着听,桌上的作业不写半个字,谈话结束,儿子又抓起手机打游戏。我的心啊,痛的无法言喻,心口千斤重石压着,呼吸都很无力。那两个月过的暗无天日。经历了剧痛之后,我选择了降低期望,回归到儿子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长就好。

          2022年9月,儿子上初三了,重新分了一个班级。新班级的所有老师都很认真负责,儿子的学习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每次下自习回来,都自觉的做半个小时作业。特别是英语,经常带回来读背。虽然接连两次月考都不理想,但我相信儿子,只要他坚持,一定能赶上去的。儿子,加油!

          今天,儿子14周岁了,长成了一个英俊的阳光少年,我很欣慰。

            儿子,生日快乐!


                      2022.11.12  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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