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了九了,寒冷如刀割。待在暖气房里,晚上睡在床上,电热毯放在高温上吧,一会就热的口干舌燥,放在低温上吧,又感觉手脚冰凉。一气之下,干脆关掉电热毯。裹着被子,我不禁怀念起老家的那一方土炕来,躺在上面,浑身有说不出的舒坦!
我就是在土炕上出生的。童年里有冬暖夏凉的窑洞,有热呼呼的土炕,更有奶奶无边的爱。记忆里,窑洞里的墙壁都被奶奶用爸爸带回来的报纸糊满了,那些充满油墨味的报纸成了我最初的幼教课本。奶奶看见我坐在炕上看墙上的报纸,脸上的皱纹里满是笑意,她变戏法般从炕角的被子下面摸出一个核桃,几颗枣,或是花生之类的,我们称之为“吃货”。奶奶一股脑全塞给我,多年之后,我已记不起那些东西吃到嘴里的味道,但是奶奶对我的爱,却让我终生怀念。
土炕上总会捂一个小被子,被子里总会有一只眯着眼睛念经的猫。在外面忙碌的奶奶走进窑洞,总会习惯性的把手伸进被子,试试土炕的温度,要是感觉不是热腾腾,她就会立马去院子外面,或是提进一筐麦草,或是抱进一抱玉米杆,有时是干枯的树叶,反正奶奶把这些填进炕洞,蹲在炕洞前,用烧炕的专用工具,我们称之为“推趴”,在炕洞里来回扒拉着。我看见,奶奶的脸被忽明忽暗的火苗映照着,焕发出慈爱而神圣的光芒,让我至今难忘。
奶奶烧的炕不一样。刚躺上去感觉温温的,睡着睡着,会越来越热,但那种热不是让人烦躁,反而让人惬意而舒服,请原谅我贫瘠的语言,无法描述出那种通体舒畅的感觉。躺在土炕上,烦恼没有了,疲倦没有了,鼻息里有淡淡的泥土清香,心里是踏实的。在土炕上睡上一觉醒来,神清气爽,走起路来都是脚下生风。
后来,我走过很多地方,休息的床铺也有不同,但是老家的那一方土炕却总让我魂牵梦萦。
随着新农村建设步伐的加快,老家的窑洞有些作为民俗文化被保护了起来,有些被荒废掉了。老家如同一位被打扮过的贵妇一般,雍容华贵。泥泞的小道变成了平展展的水泥路;居民新居整齐划一,绿树掩映之下的文化广场,一到傍晚便热闹非凡小姑娘,大婶子,老奶奶,随着音乐踩着鼓点,可劲儿得跳了起来。走进任意一家,看不见土炕,刚有些失落之余,忽然发现,土炕四周是用瓷砖贴过的,炕角四周也是用瓷砖贴过的,黑漆漆的炕洞门早已挪到了屋外。炕上铺的是艳丽的床单,本想脱鞋上炕盘腿坐坐,可一看这干净漂亮的土炕,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上去。
土炕,是我童年的记忆,有我儿时的欢乐。我怀念土炕,怀念与土炕有关的人和事,怀念之中带有失落,但更多的是欣喜,为着乡亲们的日子在蒸蒸日上。
夜深了,我掩紧了被子,进入梦乡,梦里的我,又躺在了老家的土炕上,奶奶替我盖好了被我蹬掉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