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钥匙被肩膀上小白老鼠的紧张情绪感染,卯足了力气一连跑了好半天,直到身上的汗水塌湿了宽大的校服才不得不放慢脚步,大口的喘息着和肩膀上的小老鼠搭话,“应、应该追不上来了吧,那个什么卫、卫队。”
“走出蛋壳路瓷砖卫队就找不到咱们了。”小白老鼠深深叹了一口气,用前爪扶正了眼镜。
不知道什么时候,路两边已经没有芦苇一样竖着的鸡毛掸子站岗,脚下也不再是硌脚的卵石路变成了软绵绵的金色细沙。
小钥匙正在犹豫要不要停下来休息,眼前的金色沙土地突然涌出了一股混着浓浓甜味的白色细沙,咕噜咕噜的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土包儿,正好碰到膝盖的时候就不再涨高。
“报告大学士,学生奉后后命令,前来接、阿就、阿就、接应!”从土包的最高处拱出了一个披着浓密的银色毛发的小家伙,顾不得掸去自己头上和身上粘的沙土,勉强用两条后腿在暄软的土堆上站直了身体,举起右手向小钥匙敬礼。
“星星博士辛苦了,是我没有照顾好同学们。。。”小白鼠从小钥匙的肩头蹿下来也站到小土包上,焦急的往身后观望。
土堆里钻出来小家伙似乎视力不太好,呲着长长的龅牙使劲嗅了半天才确认了小白鼠的具体位置,刚往前爬了几步却一下子撞到了小钥匙的腿,一个屁墩儿就又掉回了土包正中间的洞里。“什、什么东西?大、大学士快、快撤,我、我断、阿就、断、断后!”
看着这个小肉球儿滑稽的样子,小钥匙忍俊不禁,“不用紧张,我不是坏蛋,你还是快想办法救其他的小白鼠吧,他们还在后边。”
戴眼镜的小白鼠原来是反抗组织的军师,为了区别国王的正规军,这个自称牙尖嘴利起义军的组织都没有正式的官衔,只根据实际学识的高低评定职称,会写儿歌的就是学士,擅长写抒情散文的就是硕士,至于起义军的最高统帅因为特别擅长写各种检讨书和检查就被大家尊称为博士后后,简称后后。
“口、口令!”星星博士很快就又爬出地面,手上多了一根长矛,身后还跟了一排圆滚滚的刺猬士兵,背上的刺上扎满了五颜六色或薄或厚书籍。
“别为难恩人了,多亏了他放到了鸡毛掸子围墙才露出下面的陷阱,要不然,我们恐怕一个也逃不出来。”说话的功夫,一群小白老鼠已经追了上来,都依偎在大学时的身边,吱吱的叫个不停,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伤。“快走吧,别让瓷砖卫队发现咱们,麻烦就大了。”
“后后大人在60分钟之前用30分贝、每分钟35个字的速度指示我们跟随星星博士到基地的入口迎接大学士和见习生甲、见习生乙、见习生丙。。。”不等星星博士作出反应,身后背着书的刺猬们齐声开始宣读起义军最高领袖的最新指示。
“唉,背了这么多书又有什么用,还是一点不会用自己的脑子思考,不会总结归纳。”大学士推了推厚厚的眼镜,一边轻轻摇头一边指着刺猬士兵们向身边的小白鼠们说道,“你们可不要这么死读书、读死书啊,要不然一辈子都认不清路,总要跟在别人的后边、听从别人的指挥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小钥匙听到小白鼠这么说,心里暗挑大指,觉得他真不愧是个大学士。
“快、快走吧。”星星博士把脸贴在地面上,仔细的听了听就又钻回了土包里,紧接着一条小小的土垄就以小钥匙的双脚为圆心画里一个标准的圆圈。圆圈的起点和重点重合的一瞬间,整块沙地就连人带土一起塌陷了下去。一阵清风吹过,沙地又恢复了平整,地面上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小钥匙觉得两脚腾空的同时眼前就完全黑了,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嗦嗦的沙子流动的声音,好在前面刺猬士兵身上扎满的书发出了或暗红或淡绿的隐隐荧光,并不比游乐园里的恐怖城堡游戏更吓人,更何况随着越跌越深,一股浓郁的奶油爆米花的味道也愈发诱人。
又过了好几分钟,随着咔嚓咔嚓什么被踩碎的声音,小钥匙才感觉自己的双脚终于踩到了地面,遗憾的是除了喷香的奶油爆米花味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着,脚底像踩着棉花,而这些看不见的棉花似乎一直没到了他的膝盖上,每走一步都很吃力。
“小白鼠儿、眼镜儿白鼠、哦哦,大学士先生?你在哪儿啊?我什么都看不见,快把灯打开吧!”小钥匙觉得有点害怕,声音微微发抖。
“恩人,这里不需要开灯,很明亮啊。”四周很安静,这让小白鼠大学士的声音变得比在外面洪亮了不少。
“可是我什么都看不见啊,难道是我的眼镜坏了?!”小钥匙突然担心起自己的眼镜来,最近上课的时候老师总让关灯拉窗帘再放幻灯片,在幻灯机亮起来之前的那些短暂的瞬间,他曾不止一次幻想着教室永远变得一片黑暗或者老师和同学都变成了星星博士那样瞎子一样的鼹鼠,那该都有趣。可是现在,小钥匙突然开始怀念操场上的阳光,甚至是备课室里刺眼的日光灯也挺好的。
“恩人,你只要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就能看到周围的样子了。”星星博士似乎能读到小钥匙心里的想法,声音里却充满了自信和鼓励,而且,他似乎一点也不结巴了。
“好、好吧,我试试看,试试看。”小钥匙觉得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真厉害,上次考试偷瞄同桌女生的答案的时候,也是这么跳的,而且,那次考试以后,他也不知不觉的有点结巴,直到下定决心就算不及格也不再作弊以后,才慢慢好起来。
果然,博士就是博士,小钥匙按着他说的轻轻闭上了眼镜,使劲做了几次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之后,眼前慢慢出现了温柔的光亮。这是一条画满壁画的精致长廊,拱顶还用淡蓝色、粉红色以及嫩绿色的玻璃进行了装饰,玻璃里面有节奏的一闪一闪的,似乎住着千万只萤火虫。至于脚下软绵绵阻力居然是一大片沾了焦糖的爆米花,怪不得从刚才就这么香甜,原来这个地下王国的入口是用爆米花当作了着陆时的减速软垫。
“这还有点意思!”小钥匙随手抓了一把身边的爆米花塞到嘴里嘎吱嘎吱的咀嚼。他️试了几次,果然只要一睁眼就变得黑呼呼的一片,再闭上眼又能看到脚下的长廊。
“恩人,这。。。这不好吃的,小心吃坏了肚子。”小白鼠大学士一下子跳到了小钥匙的面前,一边后退着走一边小声的劝他。
“没关系吧,挺好吃的啊。”小钥匙有点不好意思,把手里剩的几颗爆米花赶紧扔进嘴里,顺手把手上粘的焦糖和奶油抹在了校服裤子的屁股上。“咱们这是在哪儿?要去哪里啊?”
“哈哈哈,这是灵魂的拷问嘛?”星星博士的视力在长廊里似乎特别的好,还不如黄豆大的眼睛居然闪耀着黑亮的光。“我是谁,我从哪里开,我要到哪里去,这三个亘古不变的问题就像生存还是毁灭一样是个很深奥的问题。”他仰天大笑了几声,短粗的脖子下面突然亮出了细细的一道白线,亮光一闪间,星星博士居然长大好几节,刚刚一身的绒毛变成了一个大斗篷,那个嫩红的鼹鼠头翻到了脖子后面变成了斗篷的帽子。
这样的戏法儿小钥匙在游乐园和电视里见得多了,就连街边发广告的促销员也经常穿着小熊或者皮卡丘的套头化妆衣发广告,只是他见到那些人脱掉外衣露出自己本来样子的时候无一例外的都变得小了一号,而眼前的星星博士却无端了高了一大截,而且俊俏的长相真的不知道比那个傻乎乎的鼹鼠好看多少倍了。“我要是能长得这么帅,我才不会化妆成个鼹鼠。”小钥匙暗暗的想。
“恩人,衷心感谢你救下了我和我的学生们。”小白鼠大学士也披着刚才的鼠皮,化身成了窈窕的年轻女士,身后跟着一群惊魂未定的小学生,有几个还受了伤,正被背着刺猬蓑衣的士兵包扎。
“别总叫我恩人了,我也没做什么。”小钥匙从刚才就觉得自己对恩人这个称呼受之有愧,“就叫我小钥匙吧,老师同学都这么叫我。”
“啊,怪不得一见您就觉得很亲切,原来您是药师啊,我们基地里有老师、厨师、设计师就缺一个药师啦,如果您能再懂一点医学兼任个医师就更好了。”大学士有点激动,额前烫着波浪的刘海都散落到了眼前,挡住了一只杏核眼。
“没、没有的,我不是什么药师,也不懂医学,是钥匙、能开锁的那个钥匙。”小钥匙有点后悔没有好好上自然科学课,特别是日常保健那季节,代课的老师是医务室的裴大夫,她不怎么厉害,又提前说了不会考试,偷着说话或者在课桌里看漫画书都不管,于是除了几个积极的班干部,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没怎么听她讲怎么处理简单伤口、怎么判断肚子疼的原因,只记住了冰淇凌可以缓解换牙时的出血、户外运动比钙片更能补钙等几条对自己有利的知识,好在回家的时候和爸妈谈条件时用。
“您太谦虚了,我们应该好好想您学习。”大学士微笑着示意身后的学生们向小钥匙鞠躬致敬。
“没、没有,我应该向你们学习。”小钥匙很尴尬,现在就算浑身都是嘴都说不清楚了。
“药师先生,请允许我想您介绍牙尖嘴利起义军的历任领导。”星星博士潇洒的把披风往后一挥,伸手示意小钥匙往走廊的墙上看。
墙上五颜六色的图案原来都是三维立体画,只要盯住其中的一个点就能慢慢看出其中隐藏的画像。
从魁梧的大闸蟹到优雅的长颈鹿,从干练的螳螂到憨态可掬的考拉熊,这个自称牙尖嘴利起义军的组织似乎经历了很多任总指挥,无论个子大小,无一例外都是由不怎么会鸣叫甚至完全不会发出声音的动物担任的,当然这里说的“动物”都是他们穿上化妆外衣的样子,至于本来的样子,有男有女,有年长的也有年轻一些的,唯一的相同点是肖像的眼神里都带着淡淡的悲伤。
“他们都不在了吗?太可惜了。。。”小钥匙随着星星博士慢慢踱着步子,仔细的端详着这些精美的画像,心里暗自揣摩。
“这些都是反对墙洞国国王那个暴君牺牲的英雄,他们永远活在我们心里!”大学士眼圈有点泛红,轻轻咬了咬下唇,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
“对,我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些伟大的后后!”身后小学生们都把小手捂在胸口,眼睛里沁着泪水。
小钥匙从来没担任过任何职务,不用说班长、学委,就连只有5个同学组成的回家路队的路队长还是个替补第二副队长,也就是说之后其他全部4个同学都同时请病假不能来上学的时候他才能过一把当领导瘾,问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路队,他还能领到谁呢?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牺牲的伟大领袖,小钥匙不由得肃然起敬,放慢了脚步,并在每一个肖像前都深深鞠上一躬。大学士、星星博士、刺猬士兵以及所有的小学生自然也随着他一路鞠躬,一路致敬,直到最小的一个小学生因为脑部缺血咣铛一下晕倒在了走廊的软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