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讯

2013年６月24日，某男子在G大学废弃的图书馆楼上坠楼身亡。经警方调查，该男子名为孟向阳，是Y律师事务所的律师，同时，也是G大学04届的毕业生。死因尚未查明，警方初步认定为自杀。

“你好哇！陆重介，陆律师。我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张克勇，这是我同事小林。”陆重介对面坐下两个人，说话的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几，40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干净利落的平头下面是一张堆满笑容的脸庞，他脸上的皱纹被挤得更加明显。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陆重介冷冷地说，“还有，我叫陆重介，是‘双重’的‘重’。”

“也没什么，就例行公事而已。”张克勇顿了顿说：“我们发现孟向阳在死前曾给你发过短信，请问有这样的事情吗？”

“确实有给我发过短信。”陆重介俯下身，想从脚旁的公文包里拿出手机，但他突然停住了动作，并没有把手机拿出来，而是慢悠悠地重复说：“确实发过那么一条短信给我。”

房间里弥散着让人难受的沉默气氛。

“重回此地，物是人非，错过了说‘你好’和‘再见’，是这样的内容吗？”小林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对，是这个。”陆重介如释重负。而张克勇的脸上却闪过一丝的恼火，但很快又被满脸的笑容给掩盖掉。他说：“根据手机上的显示，短信是在昨晚9点43分发的，请问那时你在哪里？又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条短信的？”

“昨晚是G大学04届毕业生的校友会，就在G大学附近的一家酒店里举行，我和孟向阳都应邀参加了。当晚大家的情绪特别高涨，饭宴还没开始，酒杯就碰个不停，很快我就喝得不省人事。大概到了今天早上，我酒醒后才发现这条短信。我当时以为他只是一时感慨而已，没怎么在意这件事情。直到你们找我协助调查，我才知道他跳楼自杀了。”

“你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在死前会发这样的短信给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陆重介用左手搓着下巴冒出的胡渣，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可能是道别吧，我和他都是G大学法学院04届毕业生，我们在读书时就相互认识，毕业之后也在同一家律所里工作，有时在案件上也会相互帮忙。”

“相互帮忙？”

“其实也不算相互帮忙，通常就是我接的案件太多，应付不来，就找他帮我去开庭或会见嫌疑犯。”

“孟向阳平时生活怎样？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陆重介皱了皱眉说：“没什么异常。他就是比较安静，不怎么跟人应酬和交流，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独来独往的。”

“这样呀？但我们之前找过你们律所的人调查过，他们说孟向阳这人还挺有朝气的，看样子和其他人相处还得不错。”

“哼！哼！”陆重介冷笑了几下，满脸鄙视：“人前人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会有谁去说他的坏话？就比如说，你们当着我的面问他们我这人怎样，他就会说我这人够干练，业务能力强，独立几年便事业有成这类漂亮的话。但背地里又会说些什么呢？尖酸刻薄的讼棍，还是装腔作势的流氓？”

“嘿嘿嘿！你说得还怪实在的！”张克勇的脸上继续挂满笑容。

“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还有急事要办。”陆重介不耐烦地说。

“这次只是例行公事，没什么要问的。陆律师，你看看这份笔录，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在下边签上你的名字。”张克勇将笔录推到陆重介面前。

陆重介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在上面签上名。

“你可以走了。”张克勇推开门，昏黄的阳光泻了进来，填满了整个房间。“噢！都这么晚了，耽误了你不少时间。”

陆重介提起脚下的公文包冲出了房间，没有理会这个无论何时都堆满假笑的中年男人。他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打开手机，里面显示有１０多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同一个号码打来。

“看来业务还是挺繁忙的嘛。”张克勇在陆重介背后笑着说。陆重介顿时不寒而栗，他一直没发现张克勇不动声色地跟在自己身后。陆重介随即关掉手机，在脸上挤出笑容：“没有，就是些烦人的当事人。”

“那好！就不送了！”

“嗯，真是劳烦你们了！”陆重介笑着与张克勇握手道别。

盯着陆重介渐行渐远的身影，张克勇卸去了满脸的假笑，沉默得跟潜伏在草丛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

“小林，过来！”张克勇的声音像子弹一样直入人的心脏，“给我查查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