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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春的一个傍晚，田琳琳下班回家时，一阵狂风掀起了小区年久失修的外墙抹灰层。她刚走到单元门口，一巴掌大的抹灰层碎块从楼房六层空中坠落，正中她的后脑。丈夫李振雨接到电话赶到医院时，医生给出了冰冷的诊断：颅脑重度损伤，即便手术成功，也可能成为植物人。
手术室的灯亮了八个小时，李振雨攥着妻子的手机，屏幕上是他们在公园拍的合照，琳琳抱着三岁的女儿，笑得眉间弯弯。他对着照片喃喃自语：“你得醒过来，我和灿灿不能没有你。”
术后的琳琳失去了意识，只能靠鼻饲管维持生命。李振雨辞去了高薪的工程师职位，换了一份时间灵活的社区维修工作。每天清晨五点，他先给妻子翻身、擦洗，再按摩她僵硬的四肢。邻居总见他提着菜蓝匆匆赶路，蓝子里永远装着妻子需要的尿垫、营养粉和药。
为了省钱，李振雨跟着护士学会了插胃管、吸痰等。一次深夜，琳琳突然高烧，他根据医学手册判断是肺部感染，连夜用轮椅推她去急诊。医生后怕地说：“再晚一小时就可能窒息。”此后，他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妻子拍背排痰，八年里从未因护理疏忽引发并发症。
尽管琳琳无法回应，李振雨仍坚持和她“聊天”。他会在早餐时读女儿的成绩单，周末推她到阳台晒太阳，甚至模仿她过去的语气自问自答：“今天振雨又煮糊了面条对吧？”“嗯，但比上次咸到发苦强点。”女儿灿灿问妈妈能不能听见，他揉揉孩子的头发：“一定可以，不然她怎么会在你考满分时流眼泪？”
琳琳爱美，李振雨每月给她修剪指甲、编发辫，床头一直摆着她最喜欢的兰花。每到结婚纪念日，他把戒指穿进项链戴在她脖子上。
第六年，琳琳偶尔会无意识地眨眼睛。李振雨兴奋地录下视频去医院咨询，专家却摇头：“只是神经反射，苏醒概率不足1%。”那天回家，他第一次崩溃大哭，但仍一如既往地照顾妻子。他又增加了一项新任务，每天用棉签蘸蜂蜜水涂在妻子嘴唇上：“你说过最讨厌药苦，我给你加点甜味。”
女儿从懵懂孩童逐渐长大，学会了给妈妈梳头、读童话。有同学嘲笑她“有个活死人妈妈”，她攥紧拳头反驳：“我妈妈只是困在梦里，爸爸说爱能穿越一切。”
今年夏天，琳琳因多器官衰竭离世。弥留之际，李振雨发现她的手指微微勾住了自己的衣袖，心电图监测仪划过一道短暂的波动。葬礼上，他播放了一段录音，是八年来他每晚在妻子耳边哼的《就是爱你》。
遗物整理时，女儿在母亲枕头下发现一张泛黄的纸条，是事故前一天琳琳随手写的购物清单，末尾新添了一行小字：“给振雨买护手霜，他修水管又裂口子了。”李振雨把纸条放进胸口袋，神秘地说道：“你看，她一直醒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