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渊冲老先生曾在节目《朗读者》中说过:生命不是你活了多少日子,而是你记住了多少日子。要让你过的每一天,都值得记忆。
我的日子便是放学、下班后回到家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好书。我习惯把那些书中的好句好段用笔划线,每看完一章便摘抄到本子里,睡前倚着床头把记下的好句好段轻声朗读。记忆是每个日子看书读书的我,我是朗读后的感悟融于生命所组成的记忆。
小学三年级刚开始学作文,大多同学是记流水账式文章,稍微写得好的也便是堆砌一些华丽的四字词语。而那时,写逛公园,我已经会用“渐秋阑、雪清玉瘦,向人无限依依 ”;写帮助别人,会引用“每有患急,先人后己 ”。默写一句有“松”字的诗句,同学们都是“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我却是写了“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我妈还常跟别人说起我当年的一次“牛逼史”——邻居梁奶奶重男轻女,总是念叨生女孩没有用,将来也只是当传宗接代工具的命。有天我被惹怒受不了了,指着她声音洪亮地说道,“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梁奶奶当场震住,后来再也没有在我爸妈面前有意无意地说生女孩是赔本生意,倒是越来越喜欢我。
说实话,小学时的事情早已忘记。大多是茶余饭后,家里人偶然说起,我才有些许印象。但顶着语文成绩非常好的名头,在每一个年级都被选为语文课代表的记忆很深刻。大概是我莫名地喜欢文字化作声音的奇妙。于是,放学后,总爱跑到书架前,随手拿起一本书就读起来,不会的字就查字典。而那时,家人给我买的最多的就是诗词类书籍。
后来慢慢长大,朗读成了一项“任务”。你得晨读晚读;有时集会之前的空隙,你周围的人还拿出小本在不断地读,不停地背。背语文课文,背英语单词,背历史政治,背五花八门能换来分数的填空问答。那时老师最常说的便是,朗读能强化记忆,提高注意力,而且要反复朗读,以巩固知识云云。由于每个人记忆的进度不一,全班同学同时朗读背诵不同篇章的内容,活像大型交响乐。
也因此,我总偷偷地混进一两本闲书。老师似乎一次都没发现,又或许发现了而悄悄地做了“帮凶”。记得约翰·列侬说,“老师问我长大想做什么,我说‘快乐的人’,老师说我不懂问题,我告诉老师,是他不懂人生。” 很幸运,没有哪位老师问我,在晨读、晚读课上读闲书是想做什么,他们只想让我用力而大声地朗读自己人生的快乐。
于是,我读到了约翰·克利斯朵夫受苦、奋斗、而必战胜的自由灵魂;读到了Jane Eyre的尊严和反抗,她跟Rochester的辗转起伏成了我情窦初开的引子;读到了村上春树在谈跑步时,谈到 “违背了自己定下的原则,哪怕只有一次,以后就将违背更多的原则”,也记住了“但凡值得一做的事情,自有值得去做甚至做过头的价值” 的深刻;我还读到了刘瑜送的子弹,似懂非懂地读到了“论社会之既不可知又不可能”;高三的时候我还买了一本《批评官员的尺度》,颇有些始料未及。
上了大学,舍友们倒不是爱看书的人。她们更愿意看看综艺,去逛街买买买,陪着男朋友去各地旅游。但这不妨碍我们成为好朋友。
其实,对于朗读这件事,有同伴便是我们停下来,歇一歇时抬头看见的那刻熟悉,而一个人也并不是朗读的障碍。若害怕孤独,那就读着理查德·耶茨的《十一种孤独》取暖吧,若觉得无聊,那读薄伽丘《十日谈》里的一百个故事,若渴望温馨,那就让杨绛的《我们仨》感动自己。没有足不出户的朗读,没有不跨越年月的朗读,当然也没有一个人的朗读。朗读是满世界的身临其境,是体味过去的穿梭机,是陪伴在气质里的人和故事,是书桌上厚重精彩的人生。
毕业时,我把一本本书打包,快递费都好几百。那时还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何处,却坚信自己将踏着读过的好书,走过一路绿灯。
至今仍,如我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