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产房里闯进一个男人。
掐死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人们正要合力将他制服,那人却破窗而去,但惊奇的是,三层楼望下去早已没了男人踪影!
“我去追他!”我第一个反应过来,推门追去。
那个男人并没有走多远,我在海边找到了他,在海边停留,抬头望天似乎在等待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我走到男人身旁,尽量用平淡的口吻问他。
“你应该问我怎么现在才做,我应该早一点杀死他的!”男人眼神还有无尽的怨恨。
我似乎理解他所有的怨恨,在正午阳光下的海岸边,这满眼怨恨醒目刺眼,我低声说道:“如果你早一点到来...... 他也许也是这样期望着。”
男人听到我的低语,有些意外,我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问道:“虽然无可挽回,但我还是想知道,可以讲讲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婴儿么?”
男人情绪又一次被带的有些激动,他长舒一口气:“我马上就要回去了,告诉你也无所谓,我掐死的是我的孩子,虽然是我的孩子但我却对他提不起一丝爱来,相反,他毁了我努力得来的一切,他就是我的灾星!”
“我是从十年后到来这里的,在我的孩子出生这十年里,每一分、每一秒,我都饱受煎熬,他看似什么都没做,但仅仅是出生,就已经让我的事业遭受毁灭!他阴险的母亲企图得到我的财富,背着我偷偷生下他,结果事情败露,一夜间我却成了过街老鼠!私生活混乱,抛弃私生子等等沾一个就完蛋的标签像炸弹一样在我身边引爆,炸毁我努力得来的成就,凭什么,凭什么!我只和那个女人见过几面而已,可这却毁了我的一切!”
男人握紧双手,低头看向海水倒映的自己,迟迟不再言语。
“而这十年里,虽然我从未联系过这个给我带来噩梦的孩子,但我也知道他的情况没比我好到哪儿去,那个生他的女人只是把他当成敛财工具罢了!我成了过街老鼠,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管这个灾星!”
男人再次看向水面倒映的自己:“所以与其这股憎恨在我和他心里滋生,还不如牺牲一个,另一个好好生活下去,对么?”
“你能把怨恨记挂十年,十年后反而更坚信你是对的。该说你是怪物,还是大毅力者呢?”我开始有些佩服眼前这个男人。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的出生,谁又想要当怪物呢?”男人看向我的眼神格外坚定。
我点头表示认同:“任谁经历这噩梦般的十年,能不成为一个怪物呢?”
我们就这样沉默,直到海面倒映的面孔逐渐模糊,是的,天逐渐暗了下去,落日的余光,再不似午后那般强有力的穿透云层,还依然有万顷之晖照耀城市,海洋,山脊,和我和他。
“你是谁?”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是你口中的怪物。”
“你什么意思?”男子对我警惕起来。
“其实你在医院掐死的,不是你的噩梦,恰恰相反,你亲手打开了自己的噩梦。”我继续说道:“我是你,一个真正做了一辈子怪物的你。”
“不用意外,你今天做的一切都如愿了,不再受到这个孩子的出生和女人的侵扰,就这样顺顺利利的成功了一辈子。”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你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要带着功成名就死去的时候,一个混混站在你面前,拿着医检报告告诉你,他是你儿子,要继承你的家产,否则让你身败名裂。”
“你根本没有打开医检报告就知道是他,因为眼里的怨恨和你一模一样,像海面倒映的你一样真的不能再真。”
“所以就有了我,在再一次身败名裂之后,再一次选择回到今天,我想看看,难道我掐死的不是我的孩子,难道我杀错了人?”
年轻些的男人突然眉头紧锁,问道:“难道我掐死的婴儿被那个女人调包了?”
年长些的男人有些失落。
夕阳退去后的海面不太平静,海浪一遍遍拍打在岸上,海风浓郁的似乎能灌醉一个彪形大汉。
却吹不散一个人眼里的怨恨。
“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有私心的,我比你早到这里,是想看看这个我亏欠的孩子,另一方面,我想阻止你杀死他。”
“但那个婴儿其实在你进门之前就已经死了!”我继续说。
“不可能!”男人拽住我的衣领,无法接受荒诞的一切。
我冷冷看着男人,“你是不是无法理解,如果孩子一开始就死了,那又是谁逐渐把你,把我逼成怪物的呢?”
“是成就,是虚荣,是高楼大厦上的玻璃折射的阳光,把贫穷的人变得仇富,把富有的人变得无情,把柔软掐死,用冷冰冰融化冷冰冰。是我们自己,把自己逼成了怪物。”
“只有自己能把自己逼成怪物,同样,只有自己能把自己杀死。”
“在你到来之前,其实还有一个人从三楼跳了下去。”
“他似乎过得不好,眼里尽是疲惫,但完成这件事后似乎很开心,他在跳下三楼之前说,'如果生来注定要成为一个怪物,那我希望一出生就迎接死亡'。”
“他是你的孩子,来自未来的你的孩子。”
说完这一切,我望向最后一抹夕阳,突然有些好奇,在夕阳彻底消失的一瞬,是这个城市先迎接黑暗,还是这里的人先迎接黑暗的呢?
太阳照常会升起,有的人却停留在黑暗中轮回,有的人却把自己杀死在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