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桐靠着门,折腾着他老旧的手机。
舍友路过,问了句:“哎,嘛呢,桐哥?”
“清内存呢。”
舍友又说:“你那手机都多久了,怎么不换个内存大点儿的?”
“懒。换手机太麻烦了。”
舍友腹诽:那也好过你一次次清内存吧。
伍桐的手机隔几天就得清一波,不然得卡上半分钟。他把手机里的东西都删的一干二净,除了探探里的聊天记录和,一个叫苏了的联系人。
一年零三个月前,她在探探里给他发了最后的一条消息是“再见,是再次相见的意思”。
高中时的伍桐不像现在,戴着啤酒瓶底厚的眼睛,在学习的海洋里遨游,且是有幸上岸的那几个。每每考完试张贴排名的时候,总是有人盯着第一名的名字啧啧几声,说声“书呆子罢了”。
伍桐心如明镜,却也不想澄清什么,他知道,贬低他不过是那些人安慰自己的手段罢了。
他习惯坐在角落里默默看书,“不善言辞”“离群索居”是别人对他的形容。他的世界,大概就是课桌上书本堆完剩的一块空地。
直到前桌的苏了往上面扔了一块糖,她说:“学霸,商量个事儿。”
苏了在传言里是个很酷的女孩儿,实际也是如此。她想请他帮个忙,教她一道题。
这不是什么大事,但她的要求有点特别。
“就是解法一二三都得教会我,行吗?”
伍桐推推眼镜,点头。
苏了很聪明,一讲就会。他习惯稳妥,又问了一句:“你明白了吗?”
她笑笑,向他伸手:“加个好友吧学霸,过会儿给你反馈。”
他拿出手机,收回来时却多了个红色的图标。
“怎么是探探?”
“哦。我以前和一朋友绝交,把自己其他号注销了,现在就剩这个。”
伍桐不知道说什么好,道:“你真酷啊。”
苏了笑笑。
“反馈”来得挺迟的,是一段思路清晰准确无误的语音,看来她的确都明白了。伍桐回个笑脸,却看她发了一句“可是我现在一点儿也不开心”。
原来是她家里的事。爱攀比的亲戚来访,言语里讽刺她学习不好,可能连小她几届的妹妹都教不了,她就找了他。
“我以为在他们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就能让我妈开心,可是她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伍桐想了想,说:“也许她也并不在意这样的输赢,更关心的是你本身。”
“谢谢你安慰。我这一有事就憋不住得跟人说的毛病一点儿也不酷吧。”
“不会。比那些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的人酷多了。”
那头,苏了破涕为笑,打了几个字:“您这什么用词啊学霸”。
伍桐的世界多了一个苏了,偶尔聊聊天,上课递个纸条,逮着个好笑的笑话一起在自习课上憋到胃疼,很像是勾了线稿的画上了色,终于有了色彩。
苏了发现伍桐真是深藏不露的那一个,说他木讷的都没有真正认识他。正好学校新年办晚会,班里愁出不了节目。
她在探探上问他:“诶你怎么不去弹个钢琴?”
“我有想过,但是同学们估计不太愿意看见我上台。”
“什么玩意儿啊,谁不愿意看你。”
“不,也不是有谁说,就是这么个感觉。”
“伍桐,优秀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怕展示你自己。”
他愣了好一会儿,他这么久以来自认通透,却从没想过这一点。
“好,我去弹个钢琴。”
“嗯,到时候穿个西装摘了眼镜,保证名垂校史。”
“我不懂怎么买隐形眼镜……”
“没事儿,Tony苏全程为您服务。”
晚会当天,她在后台给他戴隐形,他感觉她靠得很近,能感觉到她浅浅的呼吸。
忽然就有什么堵在了喉咙口,有一个声音对他说:“现在,现在就告诉她!”
“苏了。”
“嗯?”
“我喜欢你。”
她突然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怕我手一抖戳你眼睛里吗?”
“不怕。”
她笑笑:“我很开心,但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去喜欢别人的资格。”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等着,无论什么时候。”
她一手将他推向舞台灯光下,让他光芒四射地站在世人面前,她让他不要害怕展示自己,她给他的世界带来了从未见过的光,他明白,非她不可了。
他知道,人们眼中的酷girl是个缺爱的孩子,她家庭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不关心孩子的母亲,她总是怀疑自己没有获得快乐的资格。可是那些都没有关系,他想让她知道,她在他眼中,就是最好的。他愿意等。
高考后无数的道别挥手,她却和他说:“我觉得把我们的暂别称为各自冒险更好。比起在距离里渐渐疏远,我就在这里和你说再见了。”
“再见,是再次见面的意思。”
伍桐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已经成了习惯,随手刷新,就算刷不到她的来信……等等!看他发现了什么?!
“I’m back.”
还有一句小心翼翼的“你……还在等吗?”。
“当然。我的话,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