苕在我们那儿可不单单指红薯,还兼指笨、蠢的意思,是个贬人的字眼。被人说是一个夹生苕更好笑,半生不熟的,吃了只能腹胀腹泄,还不如生的或熟的好听。苕爹偏偏就是一个夹生苕,游离在聪明与笨之间,说聪明谈不上,说笨又有点贬低了,所以常常闹出很多笑话,为大家茶余饭后添加许多笑点。
苕爹在村里辈份大,年纪小小的,却被人叫叔叫爹的。我们那里爹是专指爷爷的,跟父亲不是一回事。农村大多是按辈份叫的,苕爹家是末房的,跟长房的差一两辈人呢。苕爹是个苦孩子,父母早逝,由单身的叔叔养大。老实的叔叔在田畈里拼命劳作,养活两张嘴巴。苕爹小小年纪就担水捡柴,烧锅料灶的像个小媳妇。
五月端午节,家家户户做白面馒头、炸糯米粉糍粑。香味儿直冲苕爹的鼻子和味觉,他馋的口水流,也有粮食,却不知道怎么做。他问隔壁三嫂,三嫂告诉他糯米粉要用滚水和,和好后做成粑粑,再把油烧开炸到金黄浮起来就好了。三哥却悄悄告诉他炸糍粑得加料,苕爹问加什么,三哥说糍粑下锅得加瓢水,炸出来才又酥软又好看。
苕爹回到家把糯米粉倒在盆里,拎起开水瓶往里倒水,伸手去和,烫的满屋乱跳。墙上到处都是白白的手印,太烫了,黏黏的面粘在手上怎么也甩不掉,慌乱之中只有往墙上蹭了。好不容易做好粑粑下了油锅,他又想起三哥的话从水缸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后果可想而知,到现在村里人还在笑谈苕爹的嚎叫,烫得满屋地跑,又要护着粮食,又要躲着溅起的滚油。好好的一锅油溅满了墙壁地面,半年多了还能看到苕爹脸上绯红的疤。
苕爹受了伤还挨了打,浪费了油和粮食。他要去找三哥理论,叔叔拦住了他。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呀,你用你的脑袋想一想不行么?面粉烫不会先用筷子搅搅,那滚烫的热油是见得水的么,还有脸怪别人,自己长个苕脑壳。
苕爹苕的名号就传开了。苕爹慢慢长大了,长得高大魁梧浓眉大眼,尽管家景不好,但仍有媒人帮他说了媳妇。他整天乐呵呵地往媳妇家跑。那时候都穷,娘儿俩经常轮流穿一件衣服的,于是苕爹又为大家奉献了一个经典的笑话。
苕爹风风火火地赶到媳妇家,在光线昏暗的厨房,他看到媳妇站在灶旁做饭。他悄悄的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媳妇,狠狠地在脸上亲了一口,边亲边说可把我想的心痛死了。瞬间苕爹挨了一巴掌,他定睛一瞧,吓的腿都软了,原来是媳妇的妈,他的岳母娘。因为苕爹的莽撞,差点婚事就泡汤了。媒人跑断了腿,磨破了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岳母相信苕爹是无心之失,肯把女儿嫁给他。苕爹也算傻人有傻福,娶了个聪明秀气的媳妇。
有了媳妇的苕爹衣着干净利落,人也精神焕发,与婚前判若两人。可苕爹就是苕爹,总是会给村里人找点乐子,让村里平淡枯燥的日子多点欢笑声。
苕爹骑着自行车载着媳妇回娘家。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幸福甜蜜。骑到一个上坡,苕爹加大力气站起来拼命蹬着车子。媳妇心疼他悄悄地跳下车,苕爹却一点也没发觉,加大力气向前蹬去。也不知道蹬了多久,路边人议论传入耳中,这人神经病吧,一个人说的眉飞色舞的。苕爹很生气,明明自己跟媳妇聊天的,才不是神经病呢。他扭头一看,后座空空的,哪儿有媳妇的影子。他赶紧回头找媳妇,骑了几里路才接到在后面走着的媳妇。媳妇生气的扭了几下苕爹的耳朵,怪不得人家说你苕,还真是不错的,带人不带人都分不岀轻重么?
苕爹很勤快努力,和媳妇慢慢地把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红红火火。养大了几个孩子,孩子们都很有出息在城里安了家,只是在过年时才会带着孩子回家团聚。苕爹忙的一会儿也不歇,连牙膏都挤在牙刷上,杯子盛好水放在卫生间。他不让老婆子洗衣服,要不是儿媳妇抢下内衣,他连儿媳妇的内衣都要洗的。他就是一个一刻也闲不下来的苕人。
苕爹的老婆是村里女人们羡慕一辈子的人。年老的女人骂自己老头没有苕爹勤快,年青的女人骂自己男人没有苕爹踏实。苕爹总是能成为村里人议论的焦点,用现在的话说是草根明星。
现在苕爹每到初一十五都会骑着电动车载着老婆子去赶集,村里人笑着提醒,可别再把老婆丢了。苕爹憨憨一笑,把自己丢了也不会再把老婆子丢了,我们要相伴相守过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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