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山中筑屋隐居,早起听风,晚来赏雨,闲看春花秋月,垂钓河畔溪边,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多人梦想中的吧!
但梦想之所以是梦想,就因为现实中很难实现,每当想到这种陶渊明式的生活,总会有一个问题摆在所有人的眼前:生活的吃穿用度从哪里来?
毕竟,人要生存,就离不开工作赚钱。当然,那些实现财务自由的人自然不在此列,他们可以神色轻巧地过上很多人梦想的生活,但对大多数普通工薪族而言,无法实现财务自由的他们,根本不敢多谈梦想。
梦想啊,小孩子才谈,成年人只能把它放在心底,努力在现实中打拼,只有偶尔累到想流泪的时候,才会悄悄把它翻出来,告诉自己:努力吧!或许等到老去的时候,就会实现这个梦想了。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过上自己曾梦想过的生活,而有些人生来便在他人的梦想中生活,并把它当做习以为常。
沿河城的老人们就这样过了一辈子别人梦想中的生活。
沿河城是京西门头沟境内的一座小城,它的北面,永定河悠悠流过,沿河城的名字便据此而来。
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在做京郊旅游推荐的时候不止一次提到过这座小城,但直到今年4月份,我才第一次造访这里。说起来,每次决定出去玩,都要在网上查询各种资料,做着旅行的各种准备,大多数情况下,基本要先了解吃喝玩乐住宿交通这些,这算是对目的地的第一层了解,这也是我说的“去”过很多地方,“吃”过很多美食。
但实际上,我在网上“去”过很多地方,却很少亲身去体验。旅行的多了,经历了很多从满怀期望到满心失望的旅行历程,我对很多地方已经很难抱以过高的期待了。
像沿河城这样的小城,除了长城城楼和永定河,再无别的景点推荐,这样的地方本来是无法引起我的兴趣的。
只是那天实在无聊,而天色又太美,本着在家宅着实在对不起这样的好天气的想法,我打开地图,鼠标随便点了点,就点到了这里。
我纠结了半天到底要不要去这里的问题,后来还是决定要去,我期待着随缘而行,或许会遇到什么意外的小美好也说不定呢!
于是,出发。
其实自驾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路上的时候,看两旁稻田树木,山川河谷不断的掠过,那种动态的不断闪现的风景会让心情始终处于一种期待的状态中。
去沿河城的路主要是沿京拉线再转南雁路即可到达,从六环出来后,进山后的路便陡然变窄,从六环到国道的变化,不止是几条车道的变化,风景也陡然变了另一副模样,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世界般。我按照导航的指示一路慢行,路并不宽,弯弯绕绕,偶有村落坐落于道路两旁,有时会沿河而行,有时会穿过山谷,有时会从山脚到山腰,有时会路过稻田,三个多小时后,我到达了目的地。
俗话说,大道为关,如紫荆关;小道为口,如沿河口,沿河城便是沿河口所在地,历史上属明代长城防御体系。据资料显示,明代长城在北京地区的归属问题比较复杂,分别归属蓟镇、宣府镇、昌镇、真保镇。门头沟地区的长城大多以永定河为界,一部分归属真保镇紫荆关,而过了永定河,就属于昌镇(总部既今天的昌平城)了。
和密云、延庆等地的长城不同,门头沟由于山势险峻,沟谷较窄,不适合大规模行军,只适合小股部队奇袭,所以这里的长城除黄草梁有一段城墙外,大部分主要依赖山险而在山口处筑城建敌台。有明一代,沿河城附近确实没有大战发生,却有小股蒙古人奇袭的记载。
明代时,沿河口有守备公署,其辖区并不只沿河城,还包括东起沿河城,西到东灵山脚下的小龙门口等,共计17座关口。相对而言,建于万历六年的沿河城筑城时间并不算早,其地位也并不是最重要的,但在今天看来,从考证历史的方面来看,沿河城的地位就显得重要了。
今天的沿河城,没没无闻,城内遗迹也大多消失,仅存的遗迹也并不如何出彩。它的城墙比不上鸡鸣驿,它的戏台比不上灵水村、爨底下村这些地方,它的敌楼更比不上九眼楼、箭扣长城这些地方,它的遗迹总能找到比它更好的替代者。
当然,在没身临其境之前,所有的远方都是美丽动人的,人类总会把那些陌生的远方想象的如天堂般美好,却往往在亲临之后感到大失所望。
如果你对沿河城抱以极大的期望,想看到多么唯美的风景或是多么独特的风土民情,那么这座小城很可能会让你感到大失所望。
因为,它不会给予你多么精彩的风景,也没有多么奇特的风俗,它只是太行山脉里很普通很普通的一座小城,小城里生活着的也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人,如果没有久远的历史记载,包括我在内,可能很多人都不会对它另眼相看。
幸好我本人也并不在乎所谓的景点,其实我对旅行的概念始终是体验生活大于游览景点,我宁愿坐在芭堤雅的海滩上看海平面上渔船的剪影,也不愿意去蒂芬尼的秀场摸人妖;我宁愿坐在费瓦湖的岸边喝咖啡,也不愿意去玩滑翔。旅行最大的魅力就在于每个人都能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去旅行。
对我来说,太行山脉里的小城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比太行山脉里有多少美景更能打动我的心。所以,我去沿河城的目的,体验一种生活远远大于欣赏自然风景。
当我从一个低矮的“狗洞”钻进沿河城后,一座太行山脉里的小城风貌便逐渐展现在我眼前,第一眼平平无奇,只是一条狭窄的巷子,比京城的胡同还要窄,两旁墙壁斑驳,也只是普通人家的房子。
我沿着狭窄的巷子慢慢向里走,期待着巷子的转角处有位老人背着手慢悠悠地从我面前踱步而过。我期待着见到村中的苞谷场,期待着村中会不会有一棵百年往上的老树,树荫遮天蔽日,树下围坐着村中老人孩子,闲聊着田野趣事,或四时节气。
期待归期待,事实上城里非常安静,巷子里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偶尔能见到如我一样的外地人在闲逛,午后的阳光很暖,小城很安静,像是睡过去一般,让我下意识地不忍心去打破这种安静的氛围。
偶尔路过一个旅游告示牌,写着这里从前是什么地方,可惜除了牌子以外,原址早已不是牌子上所记述的样子,物是人非应该是小城最好的诠释了。
不过,每一座上了年纪的古老村落,必定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树,这是我走过许多地方后,总结出的一个道理,沿河城也没例外。它的老树就在村中主街上,古戏台的对面。这是一座小广场,一群大爷大妈正在聊天唱戏。树荫稀疏,戏台寂寥,只有老人们的说笑声响彻在古城。
老人们真是太友好了,一位老大娘看到我这个外地人,主动过来攀谈,聊起了这座小城的故事,还唱了一首自己改编的歌,说实话,她唱的并不好听,但这首满是方言味道的歌声却意外的有种独特的魅力,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这就是我期待的,属于沿河城的魅力。
听老大娘说,沿河城原来叫“三岔村”,城中有东西两座大门,万安门和永胜门。西门为永胜门,据我所见,至今保存完好;东门为万安门,上世纪50年代曾垮塌,近年重建。听大娘说,重建的万安门并不是原来的样子,因为当年村中曾失火,老门的规制无法通行消防车,为了消防安全,新的万安门比以往要更高更大一些。
连通东西两门之间的道路就是城内的主要街道,也就是戏台所临的这条街。主街的北面主要有林家胡同、李家胡同、王家胡同和都察院,最外围就是进行过修缮的城墙。城墙上筑有角台,有马王庙、真武庙、火神庙等建筑,据说,城中原有大大小小十几座寺庙,现在一座也没有了,仅余城墙上的几角残垣。
主街的南面基本就是民居,主要遗迹是村内的古戏台,逢年过节,村里老人都要在上面唱几段儿。
城的南北两侧城墙上还辟有券形水门,主要是排洪用。不过自从修了官厅水库,水量变少,北券门又临近公路,所以这水门也就不走水,而改走人了。
所以,我进城的那个“狗洞”,其实就是曾经的水门呀!
另外,古城的城墙基本上还在,北侧、西侧做了较大幅度维修,南侧山坡上则损毁较为严重。我跟着进山的护林队登上城墙,游目四顾,南面的高山绿意盎然,护林员邀请我跟他们进山,去看半山腰的那座敌楼,考虑到体力总是,我没有答应,只远远地看了一眼。
北面城墙脚下就是沿河城,小城大体形状与爨底下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瓦房鳞次栉比,偶有炊烟枭枭升起,几声犬吠悠然回荡在小城上空,我沿着城墙一路向西,从残破的城墙慢慢走进修缮一新的城墙,脚下就是永胜门,门里门外,行人来来往往,我则站在城门之上俯瞰,感觉倒是很新奇。
城墙临南雁路的一侧完全是崭新的,我找了个地方坐下,看城墙下车来车往,听远处隐隐传来奔腾的流水声,这是永定河的歌唱,而城墙脚下那些桃花树随风起舞的沙沙声,也在为永定河歌声最美妙的和声,它们一起,吟唱着晚春的风光。
但这还不够,既然我听到了永定河的歌唱,那又怎么能不去见见歌唱的永定河呢?我走下城墙,穿过马路,找到一处小径漫步而下,没过十几米,就来到了永定河畔。
沿河城外的这段永定河畔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林下野花郁郁盛开,蓝色的花与绿色的树交杂在一起,因无人而倍显清幽。旁边的河水悠悠流过,淅淅沥沥的水声与宁静的树林意外地和谐。古人说的“蝉嗓林欲静,鸟鸣山更幽”大抵便是如此吧。
而在野花中间,一条花径隐隐约约伸向远方,不远处居然有一座树屋和一道廊亭。
树屋离地不过四米左右,入口也不算宽敞,树干上挂着一块手写的牌子,显示着上面只能容纳五人。我小心翼翼地爬上去,眼前豁然开朗,在树屋上看永定河,能清晰地看到河水流动的脉络,一株斜斜伸向水中的老树在树屋的角度看去,别有魅力。更远方居然还有一座敌楼,那应该是网上流传已久的“知名景点”了吧,谁知道呢!
在树屋背后的乱石堆中,就是廊亭,廓亭很短,不过十几米长,也没什么精致的装修,不过,正是这种粗犷的原木风格,与河畔的风景堪称天作之合。
我忍不住在廊亭里发呆了半天,直到夕阳渐渐西沉,金辉开始悄悄洒落树林,我才起身离开。
沿河城之旅,就此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