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读者,当您看到这篇文章的题目时,一定以为可恶的作者在介绍一名围着一群小猪仔儿转的女饲养员默默无闻而又不平凡的事迹,或在向您讲一个老掉牙的关于富有帅气的小伙子迷上贪穷可爱的养猪女孩的浪漫故事。
可是我要说,我的良心与职业道德还没在这社会的垃圾堆里发霉变臭。我认为还对得起您,我亲爱的读者。在这里,我只想给您讲一个在那激情燃烧的革命岁月闲暇里收罗到的关于一个养猪村姑的事情。如果您想了解一下这位可笑而又可爱的农村妇女的话,那就请顺着我劣拙的文笔读下去吧。
好,让我们先从那段难忘的值得回忆的求学经历开始。
读过高中参加过高考的人都知道,高三的生活就像把一个娇美柔弱的女郎抛在亚玛逊热带雨林一样造了不知多少孽。我虽称得上一个不算太矮小瘦弱的壮小伙儿,可也受不了那种闷热的使你长痱子的天气和由于恐惧、焦虑而一心想风风光光走出去,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只破裤衩的结局。
但我要说:“让这些不愉快的念头都见鬼去吧!”
因为我终于又一次碰上了“大赦”——学校放假两天。这样吝啬的假期对于我这个需乘车滚100多里地才能滚回乡下老家的倒霉蛋来说,也是再好不过了。
何况,我在恍若隔世的自家屋子里,惬意地躺在无比舒适的软坐垫沙发上,听我那总爱讲笑话,消息灵通得让互联网和专门报道明星绯闻的狗仔队们都妒忌的邻家表嫂朝下冲着我的脸直吐唾沫星子时,那感觉真是即亲切又放松啊!
“哎呀!兄弟啊,你可不知道咱村昨天发生了啥稀罕高兴事!”我那亲爱的表嫂就这样开了头。
我一边尽力挪着脑袋躲闪从她嘴里倾泻下来的流星雨,一边微笑着表示对此事很感兴趣。
“嗨嗨,”她得意地笑笑,神气十足地讲下去,“我知道你就没听到这事。”她朝我弯下腰,小声说:“这事还是我从国方她娘那儿打听来的,昨天下午刚发生的,国方他娘一个本家侄女也挂了彩!”
“哦?表嫂,你说什么挂了彩?我怎么听不懂。”我不解地问。
“喔—哟!堂堂一个大学生连‘挂了彩’也不知道啥意思!不就是受了伤,跌了或是碰了。啧啧啧——”她把舌头尖打着颤。
“啊,你是说咱村有人出了事故,受了伤?”我马上询问。
“可咋不是?就在昨天,咱村干部出工分招几个人去‘下庙地’那个又潮湿又臭哄哄的背旮旯里盖啥房子?唉,谁知道啊!咱才不管那事呢!可偏偏有几个注定走背运的人要抢这机会。能怪谁呢!”她歪头翻着白眼儿,可是马上身子一抖,又激动地说,“哎呀,——有一个人,——能笑死你呢!咱村那个养猪姑娘你知道吧。就那个从外地来的,又脏又胖得像水缸的,靠喂头猪混饭吃的娘儿们。”
我点点头,竟管我们村从外地来的,穿着邋遢的只嫁我们老光棍汉的女人不止两三个。可是一个方块脑瓜,米豆小眼儿,短胳膊短腿儿;身子像鼓胀香肠,腰以下像老母鸡屁股的滑稽人物栩栩如生地出现了。
“对,就是她。你听我给你慢慢儿说。昨天下午,咱村干部出工分招几个人去下庙地。挣工分呢!咱当农民的在家也闲不住。挣工分还能顶上镇统筹和村提留那些乱七八糟的款子呢!所以不大功夫,村委会高架子喇叭一唔叫,十几个人就来夺指标了。啊,对!那个脏娘儿们。啊不,那个养猪姑娘,咱村的人见了她都这么叫。她可是让你笑死哟!哎呀!——你说是不是!”
“啊,对对对。那她一定也挂了不上少彩吧!啊!”说出这兴奋的话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经常夸耀的人道主义同情心上哪去了。
“她才不呢!她永远是个幸运星,而不是扫把星。嗨,你别插嘴,听我说。我们可爱的养猪姑娘一听到喇叭里嚷出的话,就甩掉猪圈里那双可怜的大眼睛盯着左右晃悠的泔水瓢勺,叫一句‘娘啊,可得去啊!’操一把家什,横一身肥囊囊的肉膘子就窜上街。哎呀!你可不知道跑得有多快,比受了惊的野驴都快多了。身上不下100斤的肥肉就像突然变成了棉花絮子。”
此时我“嘿嘿”一笑,想起《功夫》影片中那个追周星驰的胖女人。
“跑到村委会门前,她一看,嘿!还好。开往前线的人马还没出发呢。几个人正往拖拉机的拖斗上装水泥。别人一看她来了,都叫着:‘呀!咱养猪姑娘也来了啊,咱还稀罕这几个钱!咱不是养猪大王吗?’她听后也跟着傻笑,然后跑到赵会计那儿说:‘让俺也去吧!’赵会计马上后退几步,捂着鼻子喃喃地说:‘人已经够了,你来迟了!’可她又上去可怜地说:‘哎呀!好兄弟,你就行行好吧!大队也不缺一个工分啊!’会计又退后几步说:‘可是人已经够了,再说钱也是有数的,不能多招人啊。’咱养猪姑娘犹豫了一会儿都快哭出来哀求说:‘只管饭不行吗?我不要工分,管口饭就行。’听到这个,赵会计思量思量,觉得合算,又提防地瞧瞧养猪姑娘,还没等养猪姑娘再上来就答应了她,忙转身对司机说:‘喂,又加了一个人,可监好工啊!’就这样,我们可爱的养猪姑娘如愿以偿,终于可以省几顿饭钱了。至于家里的那头猪吃饱吃不饱她才不管呢!”
“哈哈。”我一想起那头可怜的畜生就忍不住笑。
“你别笑这么早,听我说。送我们这群人去一趟的是一辆破旧的像个患了肺气喘的糟老头子一样的杂牌拖拉机。拖斗上装的水泥袋溢出老高,上面又爬着七八个带铁锹等家什的人。你说那辆拖拉机也够倒霉的,老了老了还得遭这伤罪。唉,认命吧。那辆可怜的拖拉机就憋住气往下蹲一蹲身子,背上他们吧。咱养猪姑娘也要上,可他们都她嫌脏,嫌她胖。合伙把适服安全的地方全用屁股占了。养猪姑娘一瞧,啊!可不能没我地方啊!就爬上去坐到拖斗后拦框上,两手抓住身后水泥袋的角,免得跌下来.司机一看人上齐了,就抡起摇棒儿插进拖拉机的耳朵里直转圈,痱得它‘扑.扑.扑’叫唤起来。我们村的下庙地远征队出发了!”
“那后来呢?他们在半路上一定出了事故,不是撞了车,就是翻了车。”我推测道。
“嗯,还让你说对了一些,不过顶多对了一半。我告诉你吧。他们坐着那可怜的拖拉机一路顺着坑坑洼洼、拐弯抹角,左边高山崖,右边深河沟的小土路往前颠簸着。可是突然! ”表嫂神秘地惊叫着停住.
“哎哟,怎么了?是不是翻车了?"我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
“嘿嘿!不是翻车,歇火儿了,车不走了!”表嫂带着愚弄了人之后的得意神情继续说:"这才走了不到五分之一路程,总不能晾在这儿晒太阳或是望风景吧。拿了公家的钱,得按期保量完成啊!司机这时挺身而出来解决这个问题。大家都在一边闲着,一个汉们一边围着养猪姑娘转,一边忸忸怩怩地唱:‘俺养猪,献青春,为革命,都光荣!’不时还踢几下养猪姑娘的胳膊,逗得大伙直笑。趁大伙拿养猪姑娘开玩笑,当小孩儿耍时,司机凭自己的技术让拖拉机恢复了健康。他们又上路了!”
“是有点好笑,但不是很好笑。”我动了动身子说。
“不是很好笑?”表嫂高高在上地瞪了我一眼,说:“你不知道他们一路上停了多少次,简直不比蜗牛快多少。赶一段停一下,停一下赶一段。每次停下来,司机都要拿上摇棒儿敲打敲打机头,然后一边摇着摇棒儿,一边让那群傻冒儿下来帮着推车。大伙就帮忙干起来,可咱养猪姑娘也真傻,生就吃苦的贱命!你说你还使劲撅着屁股在那儿狠命地推!拖拉机倒‘扑扑扑’紧响起来,车头向前一耸,猛冲一阵。幸亏司机会开车啊,没让它出了格。司机就让他们上车,可养猪姑娘一上,大伙就故意伸胳膊伸腿挡她,这样一来,咱养猪姑娘可吃了大亏,每次第一个下来,最后一个上去。哎哎!”
“真是可怜,那后来呢?”我问。
“车又一次断了气,需要司机大夫与农民护士们再次抢救一下。于是人们又从车上爬下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望着这辆车。干活吧!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再说已经走近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大伙推车推得实在是再也使不出劲儿了,那车也没动静儿。可大伙刚坐下歇会儿,那车却快活的吐气了。还没得汽车气吐顺畅,司机就一下子跳上架驶座,也不等大伙缓过劲来,开起拖拉机就走。大伙慌张地马上跑起来爬上车。咱养猪姑娘早就累得坐在地上直喘气,一看也慌忙起了身扭着屁股就追。咱司机故意开快点,扭回头和大伙一块儿冲着后面追着跑的养猪姑娘咯咯地笑。不过咱司机也是跟她闹着玩的,只想让她出出洋相给大伙高兴高兴,不一会儿就慢下来。咱可怜的养猪姑娘扭着屁股使劲往前冲了几步,总算把住车框上去了。仍旧是最边上的位置,仍然是捏着水泥袋角儿,屁股搁在边框上。”
“哼,她怎么看不出幸运呢?永远是个可怜虫!”我心里想。
“可就在这时,突然!”表嫂又一次惊叫着停下。
“怎么了,难道那不争气的家伙又继气了?”我轻里轻气地问道。
可表嫂没答理我,神情像一个正在讲故事的幼儿园教师。“就在这时!养猪姑娘屁股底下一颤,她就像一只小孩儿玩的橡皮蹦蹦球那样从边框上弹到空中。‘吧哒’一声!”
“她是不是——”
“别说话,”表嫂打断我,继续说,“‘吧哒’一声,她一屁股蹲到地上,脑子像鸟笼一样叫唤了一会儿,又感到屁股下面不大舒服,就两手托着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扭了扭腰。嘿!啥事没有!还多亏自己肥厚的屁股了!可她哪知道呀?她只觉得周围一下子变得静悄悄地,就拨浪着脑瓜子来回瞧。呀!啥都没影儿了,人也没了,是车也没了。呀!我这是在哪儿呀?她就睁着傻眼珠子呆在那儿。”
“呀!不会吧。她摔下来竟然……”
“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表嫂急切地讲下去,“她在那儿正纳着闷儿时,却听见一个声音,低地像蚊子哼,嘶哑得像乌鸦叫。她好好听听,嘿!好像是人的声音。她就歪着脑瓜子顺着声音找。到了路的右边,也就是临着四五米深的河沟的边上,她刚探出头,嘿,你猜她瞧见啥了?嗯?”
“啥?”
“嗨!她瞧见司机那张像疯狗咬人时咧开大嘴的脸,冲着她直吐气呢。哎呀!司机也真够可怜的,两只手抓住路岸头下面的一丛干蒿草,身子不敢挪动,生怕手里这把救命稻草也丢下他不管。再往下面石河滩上一瞧,哎呀,横七竖八哀哀叫痛的人群混杂在水泥袋儿和家什当中。拖拉机也彻底退了休,四脚朝天悠闲地躺着。”
“啊!原来是司机开车光顾着笑不小心窜下河沟,可咱养猪姑娘却没受一点儿伤!就这么一回事吧!”我终于弄清了全部真象。
“是啊!就这么一回事呀!难道不好笑吗?我们可爱的养猪姑娘竟管那么可怜,那么被人笑话,排挤,可到最后没受一点儿伤的不正是她这个大屁股的走运的人吗?”
“是啊!”我也心领神会的笑起来,“是啊,我们的养猪姑娘还真可爱,真幸运!尤其是她那肥厚的屁股,简直像弹簧坐垫一样巧妙!”
“是啊!尤其是她那屁股,比任何减震装备都要好!”
好了,亲爱的读者,您能看完那位满嘴喷流星雨的表嫂讲的这个笑话,我已经很荣幸了。可是表嫂好像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当这个又脏又胖的养猪姑娘看到挂在路岸头下面的司机时,马上趴下伸出肥胖短小的胳膊,吃力地把他拽上了路面。然后她又找到一处缓坡笨拙地爬下河沟,……
聪明的读者,您一定猜得到我们可爱的养猪姑娘去做什么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