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苏轼在被贬到黄州任团练副使时,结交了一位朋友,名陈慥,号季常。陈季常是龙丘富户,狂放不羁,视荣华富贵为粪土,这正合苏轼品味。二人投缘,结为好友。
苏轼与陈季常兴趣相投,都喜游山玩水,写诗作赋,研究佛经,也喜欢在一起饮酒作乐。
那个年代富人家里流行养歌妓,客人来了便可让歌妓以歌舞助兴。正巧苏轼也好这个,所以更喜欢常来陈季常家走动了。
可是,陈季常的妻子柳氏却常扫他们的兴。
柳氏性情暴躁,很爱“吃醋”。每当陈季常以歌舞宴客时,她就“醋性”大发,拿着木杖大喊大叫,用力捶墙,有时干脆冲进来把歌妓赶走,让陈季常甚为尴尬。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后来,陈季常在家里请苏轼喝酒时就不敢让歌妓来助兴了。
可是,估计两人时间长了心里有点儿痒,有一天晚上,苏轼又来陈家作客,二人干坐着喝酒,感觉无趣,就趁柳氏睡着之机,偷偷叫来两名歌妓唱歌助兴。
苏陈二人一再嘱咐歌妓要压低声音,切不可唱激昂之曲,只小声哼些抒情小调即可。
可是,柳氏还是被声音惊醒,侧耳一听,怒火中烧,立刻起床冲过来,一通大吼,吓得歌妓们抱着琵琶惊慌逃走,苏轼也讪讪告辞。
第二天,苏轼便写了一首诗取笑陈季常: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柳氏籍贯是河东,苏氏这句“河东狮”就是暗指柳氏。后人就用“河东狮吼”来形容凶悍的妻子大吵大闹。
02.
河东狮吼不是中国人的专利。
据说,古希腊著名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妻子也是一名悍妇。经常当着众人面对苏格拉底大吼大叫,甚至动手撕打。
有一次,苏格拉底在同几位学生讨论某个学术问题时,他的妻子不知何故,忽然叫骂起来,众生大惊。继而,他的妻子又提起一桶凉水冲着苏格拉底泼了过去,致使苏格拉底全身湿透。当学生们感到十分尴尬而又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苏格拉底诙谐地笑了起来,并且幽默地说:“我早知道打雷之后一定要跟着下雨的。”
有人问苏格拉底为何娶这样的女人为妻,他笑道:“如果你能驯服一匹烈马,那么其他马又有何难驾驭的呢?我能忍受她这样凶的人,天下人谁不能做我的朋友呢?”
03.
苏格拉底其实并非真把妻子当作烈马来驯,相反,他很爱妻子,甚至堪称娇宠地溺爱。
有一次,妻子当着外人的面又大发其火,还扯掉了苏格拉底的外衣,在场的一些朋友看着都挺生气,有个人教唆苏格拉底给妻子两个耳光教训教训她,苏格拉底却不为所动,笑着说:“你是等着我们俩打起来后鼓掌助兴、看热闹吗?”
当妻子为她给客人准备的饭菜太寒酸而感到担心时,苏格拉底安慰她说:“没有关系,如果他们懂得道理,自然就会接受,要他们不接受,那就说明他们不明事理,大可不必为此烦恼。”
甚至,当他们的儿子受不了妈妈的唠叨,向妈妈发火时,苏格拉底还严肃地批评儿子是忘恩负义,教育他要向妈妈道歉。
04.
回头再看陈季常。
俗话说,财大气粗,在宋朝那样一个男权时代,作为那么富有的人,陈季常想娶几个媳妇娶不到?如果他老婆惹恼他,他完全可以休妻再娶。
可是,他却任由老婆叫停歌宴,赶走歌妓,在客人面前丢尽脸面,也不对老婆采取任何惩罚。实在想欣赏歌舞了,还得趁老婆熟睡之机悄悄进行。这也未免太不像个有钱人的作派了。
唯一可以解释的理由只能是:他爱老婆,不舍得让老婆不高兴,更不舍得采取任何对老婆有伤害的行动。
所以说,不论陈季常还是苏格拉底,或者其他“惧内”的男人,其实都是爱妻模范,他们的“惧内”是一种深沉的爱的表现而已。
深入肌理的爱不停留在表面的卿卿我我。真爱不只是接受你喜欢的,还要能接纳你不喜欢的。
05.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苏格拉底不工作,不赚钱,整天打着赤脚,穿着破旧的长袍,游荡在醉汉、鞋匠、小贩、老妇、艺妓之间,谈古论今,指天说地,他的岳父看不惯,想让女儿离开苏格拉底。可是苏格拉底的妻子却不肯听从父亲的。父亲气愤地指着苏格拉底问女儿:“他什么事也不做,只会耍嘴皮子,他连一双鞋都没有,就像一个叫花子。你跟他生活,就为了要在一起饿肚皮吗?”
苏格拉底的妻子坚定地回答自己的父亲:“我爱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苏格拉底只谈哲学,不理家事,妻子要操持全部家务,还要想办法弄到食物供一家老小糊口。生活的艰难会导致女人脾气变得急躁,苏格拉底感激妻子的付出,更感激妻子对自己的坚贞的感情,所以,他也回报妻子以深爱,对妻子的坏脾气给予理解和包容。
关于陈季常的妻子,除了宋朝洪迈的《容斋随笔》中记载的苏轼因柳氏常发脾气破坏酒宴而写下河东狮吼诗之外,没看到别的文字记载,对她与陈季常的感情不得而知。不过,她会因陈季常听歌妓唱歌而“吃醋”,正说明她爱陈季常,“醋意”都是因爱而生啊。
所以,世间情事,万法归于一法,想让老公怕自己,就先真心爱老公。
对男人而言呢,宠老婆绝对是利大于弊,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我要把你的脾气宠坏,坏到没有别人敢爱上你。
用一颗真心,换一片痴情,谁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