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完美陷阱:他演深情,我装天真
订婚宴上,我当众播放了男友和他老板的密谋录音。
全场死寂中,我笑着举杯:「感谢顾先生,用亲身示范教会我——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入场。」
他脸色惨白如纸。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场针对我家族企业的围猎,从他「溺水」的那一刻起,我就已反向铺好了网。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白沙滩,马尔代夫的水晶蓝潟湖美得像一块融化了的宝石。
我,林薇,正用脚尖无聊地划拉着细腻的沙子,心里盘算着明天去潜水看蝠鲼。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海面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扑腾水花,伴随着压抑的呛咳声。
一个男人,正在溺水。
救生员在远处的瞭望塔上,背对着这边。几乎是本能,我甩开拖鞋就冲进了及腰深的海水里。水流比看起来急,等我跌跌撞撞靠近时,那男人似乎已经脱力,正往下沉。我抓住他的手臂,触感是意料之外的结实。他借着我的力道浮出水面,剧烈咳嗽,水珠从他浓密的睫毛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滚落。
“谢……谢谢你。”他声音沙哑,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眼神却在我脸上迅速聚焦,闪过一丝极快、难以捕捉的……评估?
“没事,先上岸。”我搀着他,他大半重量靠过来,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传来。很近的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是雪松混着海盐的味道,很高级,绝不像普通游客用的开架防晒或酒店沐浴露。
这是我和顾泽的“初遇”。完美,惊险,充满宿命感的英雄救美——虽然角色反了。
后来他告诉我,他叫顾泽,刚从华尔街回国不久,是一家精品投资机构的合伙人。这次是项目间隙出来散心,没想到低估了退潮的流速。
为了答谢救命之恩,他坚持请我吃晚餐。
餐厅是岛上最难预订的“海底景观位”,玻璃外是游弋的鱼群和珊瑚。顾泽换了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西装,与白天落水的狼狈判若两人。他谈吐得体,学识渊博,从当代艺术聊到宏观经济,居然都能接住我的话,甚至对我冷门喜爱的北欧小众家具设计师也如数家珍。
“真巧,”他晃着酒杯,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硕士论文写的就是斯堪的纳维亚设计哲学中的功能主义与情感联结。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知己。”
巧合一。
晚餐尾声,侍者推来甜点车。他看都没看琳琅满目的选择,直接对主厨说:“麻烦给她一份覆盆子巧克力熔岩,糖减半,她怕腻。”然后转向愕然的我,笑容温柔得无懈可击:“我猜的。像你这样保持身材又懂得享受生活的女孩,通常会这么选。”
他猜对了。这是我习惯的、极少人知的甜点偏好。
巧合二。
接下来几天,“偶遇”频繁得不像话。我在浮潜,他的船“刚好”经过;我在酒吧听爵士,他坐在了隔壁桌,点的威士忌是我父亲收藏的同一款小众品牌;甚至我在社交媒体上随手点赞一幅冷门画作,半小时后就能“偶遇”他在画廊同款画作前的背影照片。
他展开追求的节奏精准而热烈。每天清晨房门外的不知名热带鲜花,手写的、引用恰好契合我心情的诗句卡片,知道我膝盖旧伤不宜久走,便提前安排好全天的电瓶车接送。他讲述他的过往:单亲家庭,母亲是钢琴教师,从小对艺术和商业的结合充满兴趣,在华尔街拼杀却感到灵魂干涸,渴望纯粹的情感与扎根于实业的创造。
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地嵌进我对“理想伴侣”的想象模块里。
太过严丝合缝了。
像是有人拿着我的心理测评报告,定制了一个活生生的“顾泽”。
心底有一丝极微弱的警铃,但很快被汹涌的浪漫淹没。阳光、海浪、一个英俊多金且与你灵魂共振的男人——这种组合的杀伤力,足以让大多数警惕心暂时休眠。
关系迅速升温。星空下的告白来得水到渠成。他握着我的手,指腹有些薄茧(他说是健身和偶尔打高尔夫留下的),眼神专注得让人心颤:“薇薇,遇见你之前,我以为我的感情早已在数字和博弈里冷却了。是你让我重新活过来。”
我望着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微小,仿佛被精心安置在舞台中央。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顾泽。”我听见自己说,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感动和依赖,“像梦一样。”
第五天,他接到一通电话,眉头微蹙,用流利的英语应对着,术语专业。挂断后,他揉着眉心,对我露出歉意的笑:“伦敦那边一个重要的并购案出了点意外,需要我亲自回去处理。”
我还没开口,他已经握住我的手,语气斩钉截铁:“但我已经决定了,薇薇。这个案子结束后,我会申请常驻国内。没有什么比和你开始我们的未来更重要。”
为了我,放弃前景更好的海外核心位置?
感动吗?当然。一个男人愿意为你做出“牺牲”,总是最能击中心窝的筹码。
我扑进他怀里,脸埋在他带着雪松香的胸前,声音闷闷的:“真的吗?那你……会不会后悔?”
他低笑,胸腔震动,手臂环紧我:“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
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我脸上的感动慢慢沉淀,眼底映着远处漆黑的海面,深不见底。
完美的剧本,完美的演员。
那么,我这个看似被幸运砸中的“女主角”,也该好好配合演出才行。
飞机冲上云霄,载着“热恋”的我们回国。顾泽的手一直与我十指相扣,温度稳定。我靠在他肩头,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溺水时,最初抓住我手臂那一瞬间,那过于镇定的眼神,以及他无名指上那道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戒痕。
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入场。
而真正的陷阱,从你以为自己是猎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悄然合拢。
第二章 裂痕与洞察:他算利润,我算人心
顾泽对我爸那个半死不活的家具厂,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他的商业建议精准得像提前看过答案。
直到我在他备用手机上,看到那条来自“沈总”的简短消息
回国后,顾泽迅速以“准女婿”的姿态,无缝嵌入了我的生活。
他先是用一周时间,在我爸妈面前刷足了好感度。陪我爸下他那种老式象棋,能“恰好”输掉两子,让老头赢得眉开眼笑;跟我妈聊养生,居然能说出她常去那家中医馆坐堂老大夫的行针特点。我爸妈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
然后,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我家的家具厂——一个在时代浪潮里吃力扑腾、我爸操心了半辈子的传统企业。
“叔叔,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忙看看。”饭桌上,顾泽语气谦逊又诚恳,“我在海外也接触过一些传统制造业转型的案例,或许能提供些新思路。”
我爸叹了口气,把厂里积压库存、经销商渠道老化、设计师青黄不接的苦水倒了出来。顾泽听得认真,偶尔提问,切中的全是核心痛点。
三天后,他拿出一份精简的分析报告和初步方案。如何用社群营销消化库存,如何嫁接线上平台拓宽渠道,甚至推荐了几个“性价比极高”、风格匹配的年轻设计师。
我爸照着试了试,库存竟然真的开始松动,两个线上小单子虽然金额不大,却像久旱后的第一滴雨。老头高兴坏了,拍着顾泽的肩膀:“小顾啊,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比薇薇那丫头管用多了!”
顾泽只是温文尔雅地笑,目光落在我身上,深情款款:“是薇薇给了我灵感。”
我挽住他的手臂,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崇拜与甜蜜。
心里却咯噔一下。
太准了。准得像是拿着我们厂的内部诊断报告,直接开出了匹配的药方。那些线上平台的对接人,对他客气熟稔得不像初次接触。
第一个裂痕,出现在他的生活习惯里。
他说因为早年胃不好,忌食生冷油腻,尤其讨厌蛋黄酱黏腻的口感。可有一次,我在他忘在客厅的西装外套口袋里,发现一张某连锁快餐店的消费小票,时间是我们约会的中午,餐品里赫然有他“最讨厌”的炸鸡堡,配料明细写着:多加蛋黄酱。
可能是给同事带的?但那天中午,他告诉我他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电话会议,连午餐都推了。
第二个裂痕,更直接。
那天他在浴室洗澡,水声哗啦。他丢在床头的日常手机忽然亮了一下,是工作信息。紧接着,他那只几乎从不离身的黑色备用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起来。
鬼使神差地,我拿起了那只备用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或指纹。我试了试他的生日,不对。又试了我的生日,解锁成功。
心脏在那一刻猛地下坠,又冰冷地悬起。
界面很干净,几乎只有默认应用。点开唯一的加密通讯软件,里面只有一个联系人:沈总。
最新一条消息,就在十分钟前。
沈总:「进展?」
顾泽(回复):「已取得初步信任,正在接触核心。林父比预期更容易松动。」
沈总:「猎物入圈?」
顾泽(回复):「笼子门已经打开。下一步,引入‘资本良药’。」
沈总:「漂亮。演好你的深情戏,别在女人身上真栽了。」
顾泽(回复):「明白。工具而已。」
“工具而已”。
四个字,像四根冰锥,把我钉在原地。浴室的水声停了。
我迅速将手机锁屏,放回原处,手指冰凉,但呼吸在下一秒就强行调整平稳。当他擦着头发走出来,身上带着和我同款沐浴露的香气时,我已经歪在床头刷着搞笑视频,笑得没心没肺。
“看什么呢,这么开心?”他凑过来,湿发蹭着我的脖颈。
“没什么,傻乎乎的段子。”我把屏幕转向他,指尖温暖如常,“对了,我爸说你推荐的那个设计师,合同细节还得聊聊,你明天方便吗?”
“当然,为叔叔和薇薇效劳,随时有空。”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眼神里的温柔,此刻看来,像精密测量过的表演。
疑虑一旦产生,每一个细节都被重新放大、审视。
他说自己“不擅长”高尔夫,是为了陪客户才偶尔玩玩。可我无意间看到过他手机相册(日常那部)里被加密隐藏的几张图片,是某高级私人球会的冠军奖杯,日期是去年。挥杆动作标准得近乎专业。
他说他那款小众威士忌是在国外读书时养成的口味。但我让朋友查了,那牌子在国内的独家代理,恰恰是一家叫做“泽浩资本”的投资公司,创始人也姓沈。
所有的“巧合”,此刻串成了一条冰冷的逻辑链。
我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联系了楚河。我的发小,一个技术宅,也是我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帮我查个人,顾泽,可能不是真名。重点查他海外背景,尤其是和一家叫‘泽浩资本’的关联。还有,他最近半年所有的公开行程,越细越好。”
楚河什么都没多问,只回了一个字:“好。”
等待调查结果的那几天,我表现得比以往更“爱”他,更“依赖”他。我跟他聊婚礼的幻想,抱怨公司里的小烦恼,甚至故意在他面前算了一笔糊涂账,显得对商业一无所知。他眼中的满意和逐渐放松的警惕,几乎不加掩饰。
直到那天,我爸因为另一个潜在投资方的接触有些动摇,在饭桌上随口提了一句。顾泽夹菜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笑着建议多比较是好事,但语气里那一丝极细微的紧绷,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晚上,他在阳台抽烟的时间比平时长了十分钟。
我关掉屏幕,走到窗前。夜空没有星星,只有城市浑浊的光晕。
楼下,顾泽那辆黑色的车静静停着,像一头蛰伏的兽。
我看着他曾向我告白的位置,那里空无一人,只剩路灯惨白的光。
所有的柔情、巧合、牺牲,此刻都在心里碎成了冰冷的玻璃碴,扎得人生疼,却也让人彻底清醒。
原来,这真的不是梦。
而是一场标好了价码、精心策划的狩猎。
我端起桌上已经冷掉的水,一饮而尽,凉意直冲肺腑,却也压下了最后一丝残存的、不该有的温度。
拿起手机,我给楚河回了消息。
“继续查泽浩资本最近的资金流向和项目重点。另外,帮我准备一些‘东西’,要看起来足够真,真到能骗过行家。”
放下手机,我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轻轻勾起了嘴角。
猎人先生,你的剧本很不错。
现在,该轮到我的回合了。
第三章 将计就计:我喂他假饵,他当救命丹
我开始给顾泽看“公司机密”。
一份是夸大三倍的债务清单,一份是伪造的环保罚单预案。
他如获至宝,眼底的贪婪几乎要压不住。
却不知道,我家的命脉——那张古法榫卯专利图纸,早已进了楚河的加密服务器。
知道顾泽是“银弹情人”的那个晚上,我睁眼到天亮。
不是伤心,是兴奋。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兴奋在血管里窜动。过去所有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成了棋盘上清晰的落子声。他在算计我家厂子的价值,我在算计他的演技和底线。
游戏升级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从这一刻起,模糊、颠倒。
第二天,我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顾泽面前,神情有些萎靡。他关心地问我怎么了,我顺势靠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昨晚没睡好,我爸厂里那些事……他头发都白了好多。顾泽,我是不是很没用,一点都帮不上忙。”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是恰到好处的温柔与可靠:“别担心,有我在。慢慢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看,鱼儿咬钩了。
我“慢慢来”地,开始向他“求助”。先是些无关痛痒的行政流程烦恼,他总能高效解决,进一步巩固他“无所不能”的形象和我“依赖他”的人设。时机成熟后,我“偷偷”拿来了第一份“重磅炸弹”——一份经过楚河精心处理的财务数据摘要。
“这是王会计私下给我的,你别告诉爸爸。”我把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指尖微微颤抖,脸上写满焦虑,“实际债务,比爸说的,多了差不多这个数。”我比划了一个让他瞳孔微缩的数字。
那是将真实债务夸大近三倍,并混入了数笔虚构的、即将到期的短期民间借贷后的结果。账目做得天衣无缝,甚至模拟了不同笔迹的借据扫描件。
顾泽仔细看着,眉头紧锁,半晌才沉重地开口:“情况比我想象的棘手。现金流一旦断裂,非常危险。”他握住我的手,“薇薇,别怕,我还在。这件事,交给我来想办法。”
他眼神里的凝重不是假的,但那凝重之下,我分明看到了一丝几乎压不住的、灼热的光。那是猎手看到庞大猎物落入陷阱边缘时的光。
几天后,第二份“毒饵”递出。我“偶然”听到我爸在书房打电话,提到环保部门可能因老厂房排污历史问题前来核查,忧心忡忡。我“焦急”地向顾泽打听这方面的法律风险。他“动用人脉”去“了解”,随后带回一个更坏的消息:不止是核查,很可能是一笔足以压垮当前现金流的巨额罚单,而且“内部消息”说,有竞争对手在背后推动。
这份“内部消息”和“罚单预案”,自然也是楚河的杰作,掺入了真实的政策条文,显得无比逼真。
顾泽开始更频繁地接触我爸,不再只是建议,而是提出了一套完整的“拯救方案”:引入战略投资,进行资本重组,同时剥离非核心资产和潜在负债(即那些伪造的债务和环保风险),优化股权结构。他甚至在一次家庭晚餐上,“无意间”透露,他所在的投资机构(当然,经过多层包装,与泽浩资本的关系隐晦而间接)近期正好有笔资金在寻找有潜力的传统制造业升级项目,看重长期价值,或许可以争取。
我爸有些犹豫。顾泽并不急迫,反而表现出十足的诚意和专业,提供了数种合作框架,利弊分析得清清楚楚,完全站在“为林家长远考虑”的立场上。
他在耐心地,引导我爸自己走到那条唯一看似生路的桥上去。
与此同时,我对他的“情感依赖”与日俱增。我开始“畅想”未来,带着小女生的天真和迫切。“顾泽,等厂子稳定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想要海边婚礼,就我们相遇的那个海岛……”我甚至“不小心”让他看到了我在浏览婚纱和婴儿用品的网页。
他回应我的,是更深的“柔情”和“承诺”。他在我父母面前,将婚期提上了议程,表现得像个急于承担家庭责任的好男人。只有偶尔,在接到某些简短电话后,他眼底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猎人的锐利和计算。
他知道,情感筹码加上现实困境,足以让这个传统的家庭将他视为唯一的救命稻草。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全力编织这张名为“拯救”的网时,我家的命脉,正在悄然转移。
真正的核心,不是厂房设备,也不是那些渠道,而是我爸和几位老师傅钻研了几十年、融合了古法与现代工艺的独特榫卯结构专利,以及一套即将完成的数字化定制系统。这是厂子未来翻身的真正资本,也是泽浩资本这类掠食者最难估值、却最想吞下的部分。
在楚河的技术保障下,所有核心图纸、数据、算法,开始以“异地备份”和“合作研发测试”的名义,安全迁移到他控制的加密服务器中。物理原件被妥善藏匿,厂里留下的,足够应付日常生产,但失去了最精华的灵魂。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顾泽和他背后的沈浩,目光紧紧盯着那些我主动递出去的、看似致命的“财务危机”和“环保地雷”,并为此欣喜若狂,认为抓住了彻底控制这家企业的七寸。
他们以为在给我家注入“续命资本”,实际上,那资本即将注入的,是一个被提前掏空了心脏、只等他们来收尸的华丽躯壳。
我看着顾泽在书房里,对着那些假数据凝神思考的侧影,灯光在他英俊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算的是股权、债权、收购溢价。
我算的是人心、贪婪、还有他演技的保质期。
饵,已经撒得足够香甜。
网,也已在暗处悄然张开。
接下来,就是等他们自己,欢天喜地地,跳进来了。
第四章 收网与审判:他买空壳,我获新生
庆功宴上,顾泽春风满面地宣布成功注资我家“危在旦夕”的家具厂。
我走上台,接过话筒:“感谢顾总。在大家举杯前,请先听一段录音。”
我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他与沈总冰冷的声音:“工具而已,用完就扔。”
顾泽和沈浩动作很快。或许是我家那个“财务黑洞”和“环保炸弹”逼真得让他们夜不能寐,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谈判几乎是一边倒的顺利。我爸在顾泽“掏心掏肺”的分析和我“忧心忡忡”的劝说下,“艰难”地同意了那份看似公允的注资协议。泽浩资本将以“战略救援者”的姿态,注入一笔足以覆盖所有伪造债务和潜在罚金的资金,换取公司大部分股权和决策权。合同条款复杂,但核心就一句:林家出局,泽浩接盘。
签约仪式安排在五星酒店宴会厅,沈浩亲自到场。那是个五十岁上下、眼神精明的男人,与顾泽握手时,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镁光灯闪烁,记录下这“传统企业获新生资本助力”的“感人”时刻。
我穿着顾泽送我的香槟色礼服,挽着他的手臂,脸上是练习过无数遍的、混合着依赖、感激与对未来憧憬的完美笑容。顾泽低头在我耳边轻语,热气拂过:“薇薇,等这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就结婚。给你最盛大的婚礼。”他的手温热,握得有些紧。
我抬头看他,眼眶微红,像是感动得说不出话,只用力点了点头。
心里倒数:三、二、一。
酒会开始,衣香鬓影,恭维声不绝于耳。沈浩和顾泽被众星捧月,谈论着家具厂的“未来规划”,言语间已全然是主人的姿态。我爸坐在主桌旁,显得有些落寞安静,只有我知道,他手里攥着的,是楚河刚发来的“资产转移最终确认”信息。
时机到了。
我轻轻吸了口气,松开顾泽的手臂,缓步走向中央的小舞台。司仪正在暖场,看到我,有些意外。顾泽也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对他嫣然一笑,拿过司仪的话筒。
“抱歉,打扰各位雅兴。”我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清亮平稳,“作为林家的一员,在这个重要的时刻,我有几句话想说,也想请各位听一点……特别的东西。”
台下安静下来,顾泽微微皱眉,沈浩停下了与旁人的交谈,看了过来。
我拿出一个普通的银色U盘,插入播放设备。目光扫过顾泽,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
“首先,真心感谢顾泽先生,以及泽浩资本的沈浩先生。”我顿了顿,声音在安静的宴会厅里清晰无比,“感谢你们这几个月来,为我,为我的家庭,倾情演绎的这一场……精彩绝伦的大戏。”
“哗——”台下起了细微的骚动。顾泽脸色一变,正要上前,我身后的大屏幕陡然亮起,不是预定的公司宣传片,而是一份简洁的图表。
“这是泽浩资本近三年完成的六起‘困境资产并购案’,”我指尖轻点遥控器,每一起案例的关键信息闪现,“目标公司均在并购前,出现类似‘突发巨额债务’或‘政策风险’,并购后,核心资产迅速被剥离转移,原股东血本无归。而并购前,这些公司的继承人身边,都曾短暂出现过一位……迷人的‘战略顾问’。”
台下死寂。沈浩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眼神锐利如刀。顾泽僵在原地,死死盯着我。
“当然,这可能是巧合。”我笑了笑,目光转向顾泽,语气轻柔,“所以,让我们听听,不那么巧合的部分。”
我按下了播放键。
首先流出的,是经过处理的、顾泽与“沈总”的加密通讯录音片段,冰冷的电子音掩盖了真实声线,但内容惊心:
“猎物入圈?”
“笼子门已经打开。下一步,引入‘资本良药’。”
“演好你的深情戏,别在女人身上真栽了。”
“明白。工具而已。”
“工具而已。”我跟着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现场每个人心上。顾泽脸上血色尽褪,惨白如纸。我爸妈站了起来,震惊地看着我,又看向顾泽。
“这只是开胃菜。”我切换了文件,“接下来,是顾泽先生如何指导我,一步步‘发现’公司那些‘致命问题’的沟通记录,以及,这些所谓‘问题’的真实源文件——感谢我的技术朋友,它们复原得很完整。”
屏幕滚动,真假数据对比,伪造文件的数字指纹,楚河甚至做了直观的动态图,让每一个谎言如何被制造、传递、放大,一目了然。
“基于这些精心炮制的‘危机’,”我看向脸色铁青的沈浩,“泽浩资本‘慷慨’注入的资金,实际上收购的是什么呢?是一个已经被提前剥离了所有核心专利、独家工艺和数字系统的空壳。真正的‘林氏精髓’,早已安全独立。你们买下的,是债务(大部分是假的)、是厂房(值点钱)、是老设备,以及……一堆你们自己制造的、法律意义上的麻烦。”
沈浩猛地看向顾泽,眼神几乎要杀人。顾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至于顾先生……”我走到他面前,咫尺之遥。他眼里有震惊,有恐惧,有被彻底揭穿的狼狈,还有一丝残留的、难以置信的挣扎。“谢谢你。”我轻声说,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你教我最重要的一课:最高明的猎手,的确该以猎物的姿态入场。可惜,你眼神不好,认错了猎物。”
我后退一步,面向全场,举起侍者适时递来的一杯清水。
“所以,这杯酒,敬泽浩资本,买壳快乐。也敬顾泽先生,杀青顺利。”
“最后,”我看向父母,看向那些真正关心我们的亲友和合作伙伴,声音坚定而清晰,“‘林氏工坊’的新品牌‘新生’,将于下月正式发布。我们拥有完整的核心资产,独立干净的股权结构,以及,”我顿了顿,“绝不与豺狼为伍的决心。”
我将那杯水一饮而尽。
身后,是沈浩拂袖而去的背影,和顾泽被闻讯而来的记者与质疑者团团围住的崩溃景象。
宴会厅的喧嚣、混乱、闪光灯,仿佛都隔了一层玻璃。我走下台,楚河在侧门边对我点了点头。我爸走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圈发红,但腰板挺得笔直。
走出酒店,夜风清凉。城市灯火璀璨,远处,属于“新生”的办公楼轮廓在夜色中悄然显现。
手机震动,是楚河发来的消息:「干净了。他们在查资产转移的法律漏洞,但我们的手续无懈可击。另外,有三家之前观望的渠道商,刚主动联系了我。」
我收起手机,没有回头。
陷阱已然坍塌,猎手沦为笑柄。
而我的新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