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只适合私聊

    文/邢红霞


    鼠之新年,华夏大地,被一场早有预谋的战争击中。战争的始作俑者是一种戴头冠的多足微生物——专家们叫它“冠状新型肺炎病毒”。

      一声令下,全民参与,围追堵截着那可恶的病毒,更有仁心医者和张牙舞爪的“魔头”做着殊死搏斗。

      本和同事们战斗在防疫一线,被一个事件“株连”,只好退“疫”,开启了被“宅”的日子。

        虽是“宅”,依然规律,睡觉、吃饭、读书、锻炼,从手机里看世界。没有了外界的诱惑,生活纯粹了许多。

      文字成为使我心安的神物。在无限时长的每一天,我成为自己的主宰,活在这个本该是热热闹闹的春天。

        因为任性支配时间,我得以一气呵成地阅读迟子建以及她的文字。

        初识迟子建,是在四年前。当时,我以为是个男性,直到看到小说扉页上的照片,才知道她的性别,而且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女性,最起码符合我这个比较传统的人的审美标准。

          那是2015年的农历新年,不知从何处听说了她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便借来看。从此,我知道了在36个民族之外还有鄂温克人,知道了驯鹿,知道了他们靠萨满治病救人。当然,更惊讶于迟子建丰富的想象力,这恐怕是相当大一部分人难以企及的。

      进一步了解她,是在读到她的悼夫文《春天最深切的怀念》时。她的痛,她的恋,跃然纸上。在人生的暮春时节选择的爱人,却在四年之后以非正常的方式与自己告别,这在谁都是一场灾难。庆幸的是,痛过之后,她依然选择了坚强。

        冬季正酣时,在朋友书架上看到《迟子建散文集》,腆着脸借下。年前的一次光顾图书馆,又偶遇她的《我的世界下雪了》。

      我读书,借是主要一种获取方式。倒不是故意套用“书非借不能读”这句话,而是读过就束之高阁,占用空间,与还回又有什么区别呢?

        “迟子建”是一种中性称呼。亲人称她为“迎灯”,要好的朋友称她为“迟子”。未经“授权”,我且把她称之为“迟子”,想必她也不会介意吧!

        迟子的童年是在中国最北端漠河的一个叫北极村的村庄度过的。漫长的冬天,窗前的雪山,茫茫的森林,田地里的土豆,迟开的野花,家乡的一草一木在她的眼里俨然一个大花园,那块土地上的自然风物都在她的笔下化成朵朵盛开的文字之花,鲜亮且有香气缭绕。从她的字里行间,我读出了一个赤子对家乡的从骨子里流淌出的爱和留恋。

      她写她养过的两条狗:黑子和傻子;她写邻里间的围栏;他写农人的浴室与茅楼;她写飘荡在暮色中的炊烟;她写家里温暖的火炉;她写家里的农具;她写窗户上的窗花。这些在生活中寻常可见的事物都出现在了她的文字中,而且,即便是一块石头,也满含着浓浓的情,深深的意。她用一枝充满灵性的笔,刻画着她心中的伊甸园,她用诗意的心性,描绘着她精神出发的地方。

        迟子是一个极其敏感而时刻思考着的人。也许,敏感和感性正是一个作家具备的特质吧。几盆绚烂开放的鲜花,因我的“勤快”,根部烂掉,几支花盆被堆于墙角。不经意间,干硬的泥土中竟长出了野草,而且此起彼伏。这么一个在我们的生活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事件,也能令她生发出无限遐思。她还把自己平时写就的那些散文文字比作野草。这该是一个多么明朗、智慧的人啊!

        月亮,常常被文人们寄情托物,它好像一直就是一个被羽化了的仙儿。李白月下独酌,月色洒在他的酒杯里,他吟诵诗篇,她手舞足蹈,伴随着他的只有月下的影子,孤寂落寞融化在月光中。迟子,也同样钟情于月光,痴情于月下万物。在她的眼里,月是轻柔的,是缥缈的,是这个世界触发她灵感的介质。她甚至说,落到手上的月光是绸带,顺手可以用力束头发的。她还说,月光会穿窗而过,连招呼也不打,赤条条地躺在她身边,撩拨她。我惊叹于这样的描写,这样的感受,她是把月光当做了她心中的那个人啊!

      迟子的主要成就是小说,然而她也能在小说之外,操起犁铧,耕耘着一片不拘时令、率性生长的草园。这么一个才情俱全的女子,真真的没有辜负做教师的父亲为她起的这个取自曹植的名字。

      语言是文学的第一要素。有质感,有生命,有温度的语言才能打动人。迟子的语言是活泼灵动的,就像初春枝头初绽的那一丝鹅黄。她的语言是意蕴丰富的,就像遮天蔽日的那一抹浓绿。读她的文字,心头时时会跳出一只小鹿,轻盈而欢喜。“到六七月份,哈尔滨树上的花儿大都闭嘴了。不过不要紧,树下的草本花卉依附着大地,七嘴八舌地开了。” 我是第一次见到“七嘴八舌”还可以用,想想,也不无道理。另外,她喜欢把抽象的事物,用生活中形象的比喻表达,省却了读者的脑细胞。“激情应该像人的血一样在整部作品中丰沛而均匀地流淌着,它若只拥挤一处,势必会涌起病灶而形成‘栓塞’,不是什么好事情。激情的表达便有个‘度’的问题,如同厨子做饭,掌握好火候是最关键的因素。也如同石匠凿石,用力过猛会使其分崩离析,而用力过猛会使其仍是顽石一块,不堪造就。”想必,写这些理论性极强的文字时,他是携多多少少词语的家眷来的,让这些家眷七嘴八舌替他的亲人辩解或求情,免被别人伤害或冷落。

      《我的世界下雪了》里面收录的想必是迟子早年的作品,自然气息较浓。《迟子建散文集》与前书有部分重复,另外多了一些书的序言或自己读书的感受,较之前书,范围宽泛了一些。

      此时,疫情信息爆棚,我用羸弱的笔力写下这些不咸不淡的文字,好像有些不合时宜。但除此之外,我再写不出一个不包含敏感词汇的句子。

      在朋友圈里,我发过这样一句话:醒来后/若你问我/你梦见了什么/我会告诉你/庚子年的春天/雪花后/祖国开满了花朵

      期盼着,待到山花烂漫时,我们摘掉口罩,畅快呼吸,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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