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其实是度自己

1。

凌霜从噩梦中惊醒,她大口喘着粗气,过了许久才平复。她一手抹掉脸上的泪水,看了看外面,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她又梦到阿华和阿生了,梦里面他们还是七八岁孩童的模样,跟在她屁股后面,闹着要她带他们出去玩儿。

凌霜自然是不愿意带两个小屁孩出门的,她每次都连哄带骗地把他俩留在家里,然后一个人跑出去。只是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给他们带几件集市上买来的小玩意儿,也够他们开心好几天了。

梦中画面一转,小男孩变成了翩翩少年,他们依然青涩的脸上少了一丝调皮,多了一丝稳重,他们出现在凌霜经常光顾的酒馆门口,轻生唤道:

“阿姐,爷爷做好饭了,快跟我们回家。”

话音刚未落,两个少年的身上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们的脸在火光辉映中逐渐模糊。她看到弟弟阿生因痛苦而扭曲的脸,还有哥哥阿华忍着痛对她挤出的艰难微笑,他说:

“阿姐,你快走,爷爷在等你回家。”

梦里凌霜想要扑上前去,身体却像被牢牢按住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大火逐渐覆盖,直到完全淹没。

2。

凌霜冒雨出门,来到埋葬阿华和阿生的黑森林。她整个人已经湿透了,豆大的雨点砸在她身上,她浑身冰冷,表情却异常坚韧。

她站在阿华和阿生的坟前,双指并拢,指天发誓道:“我会摘下王弗那厮的狗头,为你们报仇!”

轰隆,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凌霜的脸苍白幽然。

然而她的表情却渐渐柔软起来,她蹲下身,一边拨弄着地上的泥土,一边柔声说道:“你们知道吗,豆豆已经变成少年的模样了,跟你们长得很像,温文尔雅,眉清目秀的。可惜就是被决明那臭小子带坏了,两个人整天出去勾搭一些无知少女。”

“对了,决明说你们死的冤,总让我给你们做一做超度。可我哪会什么超度啊,不过我前几天偷偷溜进了皇家的百经阁,在那里偷偷抄了一段往生咒,我念给你们听啊,不知道有没有用。”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明死暗死,冤屈亡身。

福生无量,了结凡尘。”

念完这几句,凌霜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她蒙上一块黑巾,头也不回地向西厂的方向走去。

3。

第二天破晓,大主管王弗的人头出现在城南的城墙上。

随即羽林卫集体出动,四处张贴告示,缉拿黑衣刺客,赏金百两。悬赏令上的少女,黑巾蒙面,眼神灵动。

比起刺客杀人,街口的说书先生那里却流传着另一种版本,暗自表达了老百姓们对王弗遇刺的喜闻乐见。

说书先生的开场白掷地有声:雷雨无常,求生无门。夜降神女,收彼恶魂!

4。

凌霜躲过重重追兵,藏身在黑森林中。胸口的伤口还没能止住血,但她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血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有温度的了。她闭上眼睛,眼前没再出现阿华和阿生在烈火中燃烧的脸。

从那之后,凌霜再也没有梦到过阿华和阿生。不知道是因为往生咒起了作用,他们的亡灵终于得到超度,往生极乐。还是因为凌霜手刃王弗后,终于自己原谅了自己。

凌霜想,超度什么的,不过是在度自己。超度他们曾在一起点点滴滴的时光,超度自己自己无处安放的思念。

远方旭日东升,阳光从厚重的云层中喷涌而出,光泽大地,万物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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