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 那些事

文/周以耕

　　岁月是一本厚重的书，每年岁末，就是翻开新篇的时候。今又冬至，年味渐浓，青春年少时的那个年、那些事不经意间袭上心头。

解   馋

　　1971年冬至过后，便迎来了我在广洋湖畔亦工亦农的第一个春节。

　　厂部领导研究决定用"大粪"钱（变卖厕所粪便的钱）安排一顿聚餐，犒劳辛苦一年的员工。那天，杀猪、捕鱼、挖菜、砍柴，炊事人员一片忙碌，全厂上下热闹非凡。那时物质匮乏，人们生活艰苦、油水不足、肠胃空荡，面对即将到来的丰盛餐宴，久旱逢甘露，人人垂涎。

　　虽说是四菜一汤，那还了得，全是大菜！一盆红烧肉，一盆烧鱼块，一盆大肉圆，一盆烧杂烩，一盆大肠肚肺汤，没有任何蔬菜配头，实实在在的大荤。

　　每10人一组，自由组合，自带面盆盛菜，尽吃不准带。面盆中的菜肴色、香、味搭配得当，热气腾腾，香气飘溢，美味弥漫，年味浓郁。

　　开席的哨声响起，齐刷刷的筷子有的放矢伸向面盆，刚送入口中的大鱼大肉还没来得及咀嚼，各人的目光已扫瞄四方，审视着下一筷捕捉的"猎物"。大脑、目光、嘴巴、筷子形成最佳组合，配合默契，运用自如。完美地谱写了一曲嘴里吃着、喉管里吞着、眼睛盯着、筷子夹着的用餐交响曲。

　　没有美酒，以茶代酒，若是有酒，也没时间推杯换盏。 不可多得的美餐美味，大家不顾形象，斯文尽弃。一阵狼吞虎咽后，嘴大喉咙小，立马力不从心。盆未见底，一个个败下阵来落荒而逃，挤进厕所"新陈代谢"。

渔   乐

　　放假前一天，厂里组织人员用拖网在鱼塘里捕鱼，分配给职工回家过年。鱼塘四周站满了望呆的人，捕鱼的人们穿着渔衩在水中拉着拖网奋力地前行，当拖网快收拢的时候感到鱼网受到了猛烈地撞击，有经验的捕鱼人意识到遇到大鱼了，拖网被大鱼撞破逃走了。于是，大家齐心协力将拖网拉上岸检查，鱼网果真被大鱼撞了一个大洞。临时修补一下，继续作业，第二次又被撞了一个大洞。

　　捕鱼人知道遇上大鱼了，而且是一条恶鱼。第三次下网不再强拉硬拖，而是以柔克刚缓缓收拢，终于捕住了这条撞破拖网的大鱼。这是一条大黄箭，鱼体瘦长，全身呈纺锤流线形，头锥形、吻尖长、口裂大、眼睛小、颌呈喙状，因其头部及鳃均成黄铜色，人们又叫它"黄箭鱼"。县城长大的人们争相目睹这条躺着似小孩的巨型恶鱼。

　　厂里的鱼自产自销，价格自然便宜，每斤8分钱，限量供应每人10斤。精明的上海知青何银生深知其鱼生性凶猛，属食肉性鱼类，肉质无比鲜美，花1.72元将这条21.5斤重的黄箭鱼买走，带回上海过年，与家人分享。（春节供应城市市民每人一斤冻鱼）

感   动

　　厂领导做了一件大好事，安排机帆船运送员工回县城过年。大家欢欢喜喜带着行李、带着年货、带着归心似箭的心情，满满当当挤了一大船。

　　机帆船顺着大圩河道由北向南行驶，行到大圩东南角一座木桥的地方搁浅走不动了。船工在机帆船两侧左右晃动，船篙撑弯了，机工加大马力，柴油机发出"秃、秃、秃"的怪叫，排气管喷出阵阵黑烟，机帆船像一头死猪任你地动山摇，躺在水中就是岿然不动。

　　一百多人困在船上进退不能，动弹不得，满舱的人们由欢乐嘻笑转而躁动骂娘，不安的情绪膨胀发酵。总值班的向副主任欲找一条空船将人员驳运上岸，卸载后让船体上浮脱离困境，几经寻找连个船影也未见着。

　　此情此景，向副主任身在现场一筹莫展，心急如焚，急得团团转。

　　他急中生智，不知从哪找来半瓶白酒，拔掉木塞瓶盖"咕噜、咕噜"全部倒进嘴里。他迅急甩掉大衣，脱去外衣，保留裤衩，径直奔向冰冷刺骨的水中。

　　天空阴气沉沉，北风呼啸，寒风凛冽，河面冰封。目睹这一震撼人心的感人一幕，大家一声惊呼！此情此景令我汗毛竖起，浑身发颤，置身寒冷世界的仿佛不是他而是自己。

　　向副主任靠近船边，一个猛子深潜船底。一会儿浮出水面换气，一会儿潜入水中摸索。几个回合，前行的障碍物终于被排除了，机帆船启动了，"嘟、嘟、嘟"地离开了！

　　满船的人们欢腾雀跃，纷纷向年轻的共产党员、向副主任投来敬佩和感激的目光。

教   诲

　　我带着一袋鲜鱼回到家，母亲喜上眉梢地忙这忙那。妹妹围着我，左一声"哥哥"长，右一声"哥哥"短地叫着。

　　左邻右舍的小伙伴们来到我家问这问那，甚是亲热。我把进厂工作后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作了全面介绍。他们羡慕死了，跺脚后悔早该也去塑料厂的！小伙伴的羡慕让我心里乐开了花，欣喜当初的正确选择，去塑料厂去对了！一下大方起来，三下五除二把一袋鱼全分了。分到鱼的小伙伴们也给我家送来这样送来那样的年货。

　　我家度过一个快乐丰足的春节。节后，母亲严厉地批评我："工作第一年厂里分鱼，没有给舅舅家留一份，说明没有把舅舅放在心上。你是一条龙，也是妈妈蛇肚里剥出来的，舅舅是外甥的天、外甥的地！尊重舅舅就是尊重妈妈！"

　　母亲还说："无舅不生，无舅不长，不懂得尊重舅舅的人，被人瞧不起，说明无教养！"母亲是一个知书识礼、知恩图报的女性。舅舅在母亲心目中占据重要位置，舅舅家每逢难事，母亲总是义无反顾地豁出一切。

　　母亲的"家训"我没有寻找到出处，但铭记在心。此后，我有什么好事总是先想到舅舅，入团、入党、上大学等好事，我总在第一时间带着糖果笑盈盈地向舅舅报喜。

　　每逢过年，事务再忙，时间再紧，第一个时间必是给舅舅、舅妈拜年，已成为一种习惯。当然，舅舅、舅妈在他人及子女面前也没少给我夸奖。

　　来源：宝应生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