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猎魔刀影(3)

       苦难(一)(3)

  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过弟弟,这是他一直萦绕于怀的噩梦。当他大了些时就仗着胆子问爹:“爹,我弟弟呢?”

  他爹说:“我把他送人了。”

  他问:“送给谁家了,村里谁家也没有?”

  他爹说:“告诉过你,以后就别再问了,都十几年前的事了,还问它干啥!”

他爹的声音里是痛苦的,黯淡的眼睛里是闪烁泪光的。

  一个还没有自己名字的男婴在一个黑灯瞎火的夜里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从此,父子俩相依为命,在坎坷艰辛中尝尽了人间疾苦!那时懂事的他,也开始干些力所能及的事了,跟爹一起来维持这个贫困潦倒的家。

  再后来,听村里有人风言风语的猜测说,肯定是爹害死了弟弟。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爹也实在是太可怕了,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些对陶愿景来说,这成了伴随他成长的噩梦。小时候,当他听说人死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时,就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坐在外面,仰望天空,寻找着属于是娘的那颗星星。

       一天他爹来到了他跟前低头问:“愿景,天这么黑,时候不早了,你咋还不回屋睡觉?”

       他说:“我在找娘,娘变成了星星,哪一个会是娘呢?”

       他爹也抬头望向浩瀚的星空,沉默了一会儿,在一声叹息后说:“再给你找个娘好吗?”

       他拒绝道:“我不要!”

       爹就挨着他坐下,并且搂着他的肩膀。

       他说:“我想娘!”

       眼泪在无声无息中流下了他的脸颊。

       他爹喟然长叹了声说:“我知道!”

  于是,父子二人仰望灿烂星空,月亮似被撕掉一半的饼子,而不计其数在眨眼睛的星星,却不知哪一颗是他们想找的。不过,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男人却都流下了眼泪了。

  尽管是在夏夜里,他却能体验到丝丝的凄寒,那是来自内心深处的。对于缺少美好印象的人生,会让他发自内心的是深深地失望!

  两年后,相依相伴的父子俩的生活中,还是又多了个女人。没有女人的家庭,是永远会缺少完整的!

那年他只有八岁,有了个后娘。

  经人从外地介绍,骆婉姑娘自嫁进陶家后,十年中并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却终日承受着痨病的折磨,人却比同龄人憔悴衰老许多,最后在吐血中不治而死了,死时整个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架子。

  长大的他,面对这个不幸女人的死,让他感到了有些麻木,因为给了他深刻记忆的只是生母。

  这就是他一个继母的命运!

  在他幼小以及大了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好不坏的印记。

  两年后,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他娶妻薛蓉。

  他不知道九泉下的娘对这个无缘相见的儿媳是否满意?

  不过他却喜欢这个美丽温柔、端庄贤惠的妻子。

  一年后,薛蓉生女敏莹。

  也许,膝下有孙女承欢,他爹开始变得懒惰了,并没有表现出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观念,极少下地耕耘收割,除了逗弄哄孙女,就是拎着一支洋炮去山里打猎。

  做儿子儿媳的倒也孝顺,从不对一个不惑之年的单身懒汉加以挑剔指责。

  因为夫妻二人懂得什么是幸福。

  在平安平静里是可以酝酿出幸福的。

  生活虽说贫苦,但也可以维持。

  村里每家每户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穷富差距并不大,除了几亩薄田之外,可以打猎采药,成了另外两份生计收入。

  不过,让爹独自在家哄孩子,这让他有些不放心,因为在他心里存有弟弟不知去向的阴影,可憋在心里的这话又不好对妻子言明,只好在暗中警惕着,甚至是害怕爹会虐待孙女或者是谋杀。

  后来这种可怕的担忧在他爹的嘴里得到了证实,那是一次爹喝得酩酊大醉时,泪水纵横,酒后吐真言,说出了当年襁褓中的弟弟下落,原来竟然是:

  “我的儿子,我的可怜儿子!那个孩子,他哭得让我闹心,像是病了,又没奶喂,就得去麻烦的求别人,那个样子,怎能活得了!芳草,你为了生他搭上了性命,这样的孽子活了也是祸害,我把他扔到墙外去了。在早上去看时,只留下了褯子和血迹,不是被狼就是被狗给吃了。我没有做到听你的嘱咐把他拉扯成人,现在我好悔恨啊!”

  这番念念叨叨的醉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夫妻二人相觑为之胆战心惊。

  在爹完全醒了酒后,却对所说的话竟是一无所知。

  夫妻二人自然也不便提起了,不愿去揭一个不容易的男人悔恨的伤疤!

  隔两年有了儿子其盛。

  隔两年有了女儿敏芬。

  这六口之家,倒也其乐融融。

  忽有一日,早上就进山打猎的爹到了傍晚还没回来,作为儿子儿媳的就着急了。薛蓉刚做好了晚饭,二人就带着三个孩子出村去等。

  敏莹跟着。

  做父母的各自抱着其盛和敏芬。

  在天擦黑时,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出现了。

  是爹!

  敏莹高兴地说:“是爷爷,爷爷打到猎物了!”

  他见在爹的身上还挎着个大包袱,手里拄着洋炮,没有见到猎物。

  夫妻二人迎上前去。

  他忙问:“爹,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爹气喘吁吁着,站不稳的身体在摇摇晃晃,用痛苦的语气说:“别提了!”

  薛蓉问:“爹,这包袱里是什么?哪儿来的?”

  他爹有气无力地说:“是——是好——好东西。”

       薛蓉疑惑地说:“能是啥好东西?”

  他闻到爹的身上隐隐约约有着酒气,像是在哪里喝酒了。他把其盛放在了地上,取下了爹身上一个陌生的包袱,有好几斤重的分量,里面不知道会是什么,就问:“爹,你在哪儿喝酒了?”

       他爹咳嗽了起来。

  敏莹惊疑地问:“爷爷是怎么了?”

  他爹伸出颤抖的手抚摸了下大孙女的头,并没有说什么。

  他把鼓鼓囊囊的大包袱递向了敏莹。

  七岁大的敏莹拎着包袱显得挺费劲的。

  “爹,来我背你回去。”他把爹手里的洋炮交给了妻子拎着,就弯腰去背爹。

       他不知道这一天爹要走多远的山路,要累垮了。

  他爹没有拒绝。

  一个刚强的人这是怎么了?

  夫妻俩在惊疑中不禁担心了起来。

  他背着爹匆匆往回走。

  薛蓉把猎枪挎在肩膀上,一手拉着其盛,抱着蹒跚学步的敏芬,敏芬走路还不太稳当呢。

  敏莹走几步就拎不动那包袱了,说:“娘,这东西很沉的。”

  其盛上前帮忙说:“姐,我帮你!”

  姐弟俩拿那包袱,都拖拉地了,趔趔趄趄的。

  薛蓉就腾出只手来,拎了那个也算是沉甸甸的包袱。

  进到家中,他把爹放在了东屋炕上。

  屋里黑暗了。

  薛蓉点起了一盏柴油灯,她却惊愕地说:“他爹,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血?”

  他一惊说:“这怎么可能,是你——”

  不待他把话说完,他就见坐着的爹脸上有多处血迹斑斑的划痕,身子就要歪歪斜斜地顺着炕沿倒下了。

  他急忙扶着爹躺下,还没等薛蓉上炕里去扯枕头,这个时候借助灯光的照亮下,让他吃惊地看见了爹前胸的衣襟上有好多的洇湿透了的鲜血。他大惊失色地问:“爹,你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咋受的伤?”

  他爹说:“我——我中枪了。”

  他一听急了,就问:“是谁朝你开的枪?”

  他爹说:“是谁不重要了,要把那包袱藏起来,不要让别人知道。”

  他就去解爹的衣裳纽扣,见胸部多处有伤,是被洋炮打的,鲜血淋漓一片。就惊慌地问:“爹,这可咋办?我看看伤。”

  薛蓉当时就哭了,问:“能治吗?是什么人干的?”

  他爹苦笑了下说:“我——我活不了了,快——快——”

  敏莹叫道:“爷爷!”

       她被吓得哇地一声哭了。

       敏芬也哭了。

  他爹说:“我的两个好孙女,都别哭。那——那包袱里是——是张虎——虎皮,听说上——上面有——有藏宝的——的秘密。你们——你们要是找到了,就——就发财了,能过上——过上好——好日子。”

  他说:“爹,不要什么发财,你不能死!是谁对你下的毒手?我要给你报仇!”

       他抱起了爹的身体。

  他爹伸出了颤抖的手,去摸着傻愣愣站在地上其盛的头,又看了看敏芬,就断断续续地说:“愿景,这仇不——不用报,是——是我咎由自取。我——我对不起你娘,对不起你——你弟弟!是——是我贪——贪心,这——这是——是报应!”

  他问:“爹,那虎皮是哪儿来的?”

       他忽然觉得爹的身子猛地一沉,胳膊耷拉了下来。

  他喊:“爹!”

  敏莹说:“爷爷!”

       薛蓉说:“爹!”

  屋子里哭声响起——

  把陶潇匆匆埋葬了。

  陶潇的死因在让村民们怀疑着。

  陶愿景跟薛蓉多次查看过那张来历不明的虎皮,就是没有发现上面有什么藏宝的秘密。

  无奈之下,陶愿景说:“不管怎么说,这虎皮是爹用命换来的,可当传家宝吧!”

  薛蓉为难了,说:“用虎皮当传家宝,这——”

  陶愿景说:“家里没有啥值钱的东西,它就是个念想!”

  薛蓉说:“看来是爹偷了别人的东西,能是从哪儿偷来的呢?”

  陶愿景说:“是抢来的也未可知,这可能会成了秘密了!”

  悲伤中的夫妻俩,觉得也只能是如此了——

  时光飞逝,涤荡沧桑。

  物是人非,坎坷艰难。

  人类仿佛是一直在黑暗中探索光明的,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有着执着的信念,无非就是想让日子更加美好一些。

  —— ——

  苗家一家人果然来了,那是一个接近傍晚的时候,黄昏时的晚霞绚丽多姿。

  等候迎接的一些村民们涌上了一道山梁,就看见了一辆毛驴车缓慢而来,走在崎岖不平的山间小路上,颠颠簸簸。赶车的是个约有六旬的老者,胡须和头发都发白了。他在地上走着,右手牵着缰绳,左手拎着鞭子。这个老者给人的感觉,步履轻盈,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

  车上装满了口袋和家具,并且在上面还坐着两个长相可爱的小姑娘。

  车的后面有个趔趔趄趄的年轻男子,推着个单轱辘车,车上面依然是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他的身旁,则是一个年轻女子挑着个挑子,挑的也是一些日用品。

  热情的村民们迎了上去。

  停下了毛驴车,赶车的老者擦拭了下脸颊上的汗渍,一甩胸前的辫子,抱拳道:“有劳诸位相迎,苗某一家人十分感激!”

  伍元祖也抱拳笑道:“有你们的到来,这个村子增添了人口,能聚到这里就是缘分,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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