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说,他十几岁时就在山上伐木,早晨起程,怀揣二个窝头,上山后就砍碗口粗的杂木,最多的是栎树,他们叫橡树,就是果实可做橡子凉粉的那种。将树伐倒后,削去旁技,然后背下山去,卖给煤矿做支杠,木头的价钱是按斤两来论的,一斤八分钱,挣的多少取决于你的体力大小。老李勤奋,每天山上山下的能跑三个来回,挣钱算多的。
登山是种垂直运动,跑的多了,身体就练的非常硬朗。老李也是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看上去远比都市那些疏发,肚坠,臀拖的同龄男健硕得多。他是虎背,熊腰,豹子腚的那种款式。肤黑,瞳亮,略呈憨态,牙齿白白的,像是刚吃了一小动物磨过牙似的。老李也有不少粉丝,他的婆娘是他的钢粉,这贤慧女人,一口一个俺掌柜的,俺掌柜的,眉宇间写满了对自己男人的迷恋,只差引用一些都市常用的肉麻词了。也难怪,老公身体这么好,幸福是难免的。
老李一身雄气,这来自于大山的恩赐和生活的磨砺,山中清新的空气和溪水也帮了不少忙。
老李家的门前有一条溪流,它源于深山奇峰处,当地人把这溪流叫做小河。河水清澈,终年不绝,当地山民视其为生命之流,饮用,涮洗,嘻戏,沐浴全都依仗它。小河水由叠泉组成,隔不远就有山泉涌出,补充径流。村当中就有一口泉眼,被村民神灵般保护起来,这眼泉四季冒水,泉水由地下渗缝中渗出,汇聚一池,然后汩汩流入身旁的溪流中。山伴水润滋养人,也滋养着小山村中如老李这样的大男人。
与老李结伴登山,他说了一故事。老李指着远处一座略呈三角形的大石崖说,有一年他为生产队放羊,羊群漫无目的的游走吃草,他突然对那大石崖产生了兴趣,有种想征服它的冲动。大石崖又名庙花崖,是一个寺庙的旧址,因崖高壁险常有乌鸦飞出,无人敢登临,在当地人心目中写满了神秘。老李弃羊而行,他没走谷线,即沿着山谷向上攀登,他走的是一条顶线,就是沿着山脊线前进。山地是老李最熟悉的战场。老李类猿,似猴,除了身无长(Chang)毛之外,攀爬之能事不逊于猴子。他臂长身修,体如弹簧,腾挪,摸高不在话下。由于是轻身简行,老李未用多长时间就抵达了崖璧处,他的到来,惊动了在巢的乌鸦,引起群鸦扑椤椤地乱飞。这些乌鸦全是一些珍稀的红嘴乌鸦,红脚红嘴,毛色油亮。空巢后他看到全是灰蒙蒙,厚厚的一层鸦糞,老李如获至宝,由于没带工具和塑料袋,他只好悻悻而归。老李是个知识人,他查了资料,了解到乌鸦粪便中钾含量极高,是种红薯用的上等肥料,他便将庙花崖当成了自己的肥料库,取肥,施肥,把红薯种出了水果样。每当有人夸他种的红薯分外甜时,他总是笑笑,从不告诉他们这是红嘴乌鸦的功劳。
老李说红嘴乌鸦还是一忠诚的报时员。那时代手表等记时工具还不普及,羊倌们全靠观察天色,看天黑就下山,一遇天阴,问题就大了,这时红嘴乌鸦帮了大忙,它们总时在天黑前归巢,归巢时爱鸣叫,羊倌们只要听到乌鸦叫,就立马下山。
山村的一切都新鲜异样,小如一只公鸡,它身材雄壮,踱步优雅,毛色如缎,唱腔高亢。大如黑夜,那空旷,沉寂,墨黑墨黑的夜,是我童年的夜,它黑之纯正,令我陶醉。
我要夜行,享受黑暗,感受山村之夜至真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