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雅谑

有时候,适度的玩笑,能够活跃气氛,增进友谊。但玩笑也有雅和俗之别,苏东坡博学多才,让我们看看他是怎么开玩笑的。

苏东坡是四川眉州人,他常在老友钱勰跟前夸口说喜欢乡村生活。一碗白米饭、一碟白萝卜,外加一个白菜汤,清清爽爽,吃得开心而快乐。

于是有一日,钱勰送来一张请帖邀东坡赴饭局,帖上还有句留言,“将以三白待客”。

东坡心想,“以三白待客”,莫非钱勰弄到有名的“太湖三白”(即翘嘴白鱼、白虾、银鱼),那可是美味哦!他兴冲冲地来到钱家,见桌上果然有三件白色之物:一碗白米饭,一盘白萝卜,一碗清汤。东坡恍然大悟,“三白待客”是钱勰在耍弄自己平日夸口的。

被谑的东坡决定要回敬钱勰。半个月之后他发请帖给钱勰,说请其吃“三毛餐”。闻所未闻的“三毛餐”是何物,好奇的钱勰按时赴席;可进得苏宅一瞧,桌上什么都没有!

东坡一本正经地请钱勰上座。但过了许久,仍不见有一菜上桌,钱勰不客气地说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快点上饭菜吧。东坡却笑眯眯地说:钱兄,现在开吃,请享用这顿“三毛餐”吧!见钱勰一头雾水、大惑不解的样子,东坡才说:“三毛餐”嘛,就是毛米饭、毛萝卜、毛菜汤呀!原来,东坡口中的“毛”不读mò,该读作méi,即“没”。“三毛餐”,竟是啥都没有的“三无餐”。钱勰明白,苏胡子(东坡长有一把长胡须)是报复自己的“三白”,亏他想得出。

玩笑归玩笑,东坡不会让老朋友饿肚子。随后,一桌丰盛的饭菜上来了,二人大快朵颐,尽兴而罢。

东坡雅谑,以与朋友开得为多。

但有时候,也会跟大官开玩笑。宋哲宗元祐年间,吕大防任尚书右仆射、即宰相,当时苏东坡为翰林学士知制诰。某日,东坡到相府拜访,不巧吕大防正在睡午觉,左等右等,等得他不耐烦了。吕相爷总算出来了,东坡灵机一动,手指客厅瓦缸里的一只绿毛龟说,这东西不稀奇,有种三对眼睛的乌龟才难得。吕大防双眼圆瞪说,世上有六只眼的龟?他一转念,不对,定是苏胡子在捉弄自己。东坡则侃侃而谈,说:当然有,唐中宗时一位大臣就进献过一只六眼龟,大臣还说六眼龟长三对眼,普通龟仅一对。因此,相爷您看,六眼龟睡午觉,它要睡普通龟的三个觉呢。

轻描淡写间,东坡戏谑宰相,将之比附为特能睡的六眼龟。但龟与龙、凤、麟并称四大灵物,受谑的吕大防也不好发作,只得耸耸肩膀、一笑而过。

开开玩笑、寻寻开心,给沉闷的生活添些乐趣,是苏东坡的一个特长。然而,玩笑有雅俗。我之称东坡的开玩笑为雅谑,原由有三:第一,出于善意,有颗与人为善之心;第二,怀抱真诚,与朋友、周围人同享人生乐趣;第三,腹有诗书,玩笑也须有根有据,有文化修养。

孔夫子说,“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东坡雅谑,盖谓君子之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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