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别样的监禁生活再现某种监禁生活

每当我们震惊于世界的深刻道理时,并不是震惊于它有多深刻,而是它有多简单!

加缪在《鼠疫》中讲了个很简单的故事:小城奥兰突然出现许多死老鼠,随即奥兰爆发一场鼠疫,每天都有几百人死亡,政府下令封城,以里厄医生为代表的人顽强抗争,最终鼠疫退去的故事。

正如达尼埃尔·笛福所说:“在用别样的监禁生活再现某种监禁生活,与用不存在的事表现真事同等合理。”加缪的作品之所以吸引这么多人,并非是他的文字多么深刻,多么华丽,他的法宝我认为就是四个字:“感同身受”。他所塑造的人物就是我们已经遇见或终将遇见的人,里厄、塔鲁、科塔尔他们所代表的正是我们身边的某一类人。他所创造的事件正是我们身边正在发生或者终将发生的事件。尤其是当我们经历疫情,这种感受愈甚。

很多人说加缪是个预言家,半个多世纪后这场全球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是最好的例证。但我认为,与其说他是个“预言家”,倒不如说他是个“把握了规律的人”。他是总结了规律,把握了规律。我们也可以预言,几十年后很可能还会有这样的疾病夺取人类的生命。

下面我与大家简单分享我最有感触的三点:

我们生活在“鼠疫”中

我们一想到“荒诞”,大都会认为那是是虚妄不可信的东西。但当深入了解到加缪的思想时,才发现,加缪对“荒诞”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解释。在《鼠疫》中,我认为加缪想提醒的是,我们所有人都生活在鼠疫的环境中,即使是在我们不知晓的情况下。

这里的“鼠疫”可以是一场疾病,一场事故......只要我们生活中存在着会让生活变得毫无意义的可能,那我们始终处在“鼠疫”的威胁之下。这就是不可避免的规律。

约二十年前我在巴黎也见过几例这样的病,只不过当时谁也不敢说出它的名字罢了。舆论,很神圣嘛:它说不要惊慌,千万不要惊慌。还有,正如一位同行说的:‘这不可能,谁都知道,瘟疫已在西方绝迹了。’不错,谁都知道,除了死者。好了,里厄,您和我一样清楚这是什么病。”

文中这位同行说的:“谁都知道,瘟疫已在西方绝迹了。”正是加缪所无法忍受的。这种“天真”实则是“可恶的天真”。人们不该否定这种规律,换言之,人不该妄想否定荒诞。

加缪的“荒诞”是说,活着永远都是一种不可避免的“潜在状况”,荒诞于这种情况从出现就早已既定。荒诞是无法消除的,因此人不要试图去理解这种荒诞,不要纠结于荒诞是否存在或怎么产生的,而是应该选择清醒地接受荒诞。反过来讲,如果人只纠结于荒诞的产生与存在,就会恐慌,可恐慌只是一种短时间内的反应,人早晚都得接受荒诞的事实。


过分重视高尚行为,结果反而会变成对罪恶间接而有力的褒扬

里厄说:“细菌能在三天之内引起脾肿大四倍,能使肠系膜淋巴结肿到橙子那么大,摸起来像浓稠的糊状物,这恰恰不容许我们再犹豫下去。各种传染源正在不断扩大。照疫病目前的传播速度,如果再不停止,就可能在两月之内夺去城里一半居民的生命。因此,叫它鼠疫或增长热都无关紧要,唯一重要的是你们得阻止它夺去城里一半人的生命。”

加缪让我感到他很理性的一点是,即使里厄这个人物从始至终都把救人当作自己的第一要义,加缪也没有把他捧上天。因为他是医生,这是他的本职工作。我们承认这种行为很高尚,但如果我们过分的重视这种高尚,反而会变成对罪恶间接而有力的赞扬。

因为如果我们过分吹捧一种人本就应为的高尚行为反而会让大多数人产生一种错觉:高尚的行为是寥寥无几的,而这种行为被大多数人认定为高尚,那我即使不做这种高尚的行为,我也就是个普通人,不能算是坏人。

这会让更多的人认为冷漠或者不道德才是普通人的常态,会把人对高尚行为的认知整体拉底一级。

最令人厌恶的不道德是愚昧无知,无知的人认为自己无所不知。

反抗

在《局外人》中,默尔索是独自坚守的反抗;在《堕落》中,克拉芒斯是与别人和谐共处,看似快乐的反抗。而在《鼠疫》中,以里厄为代表的一众人,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抗。

我认为,“不可为而为之”不用想得那么伟大,它是对“荒诞”的一种正确理解。里厄既然不相信上帝,为什么还要表现出献身精神?不为别的,就是“理解”。

面对一场鼠疫,里厄说如果他只相信一位万能的上帝,他就应当放弃为人治病,而把治病的任务让给上帝。然而,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只相信一位这样的上帝,没有,包括自以为如此的帕纳鲁,因为并没有一个人全身心投入地信赖上帝,而他里厄正在与大自然本身作斗争,起码在这一点上他相信自己正在掌握真理。

虽然胜利永远都是暂时的,可这也不能成为停止斗争的理由。

加缪始终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包括他的作品,你不必唯他所说的是从,但当这些事和人在你的身边时,你不得不选择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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