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小说,自二十世纪初在欧美世界发展,60-70年代在日本风行,此后日本推理小说也逐渐成为世界推理小说界的主要力量。东野圭吾,日本推理小说作家,师承松本清张,他与江户川乱步、横沟正史并为“日本推理文坛三大高峰”,并与柯南道尔、阿加莎克里斯蒂并称世界推理小说三巨匠。当推理小说在日本风行时,正上高中的东野圭吾便开始对推理小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大量的阅读让他积累了写作的基础。电气工学专业毕业后他成为了一名工程师,在工作闲暇开始了推理小说的创作。1983年东野圭吾用自己的作品《人偶们的家》向乱步奖发起了冲击,1985年凭借《放学后》获得江户川乱步奖后,东野圭吾开始了自己的职业作家之路。
此后成为职业作家的东野圭吾沉寂了10年,直到1998年才重新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1999年出版《白夜行》后,他开启了自己在推理小说界的荣耀之路。
东野圭吾的父亲是日本的低级军官,有两个分别从事空姐和老师职业的姐姐,有一段失败的婚姻。他的大部分作品将目光看向社会底层人物,关注通过底层人物的心理状态,尤其是缺乏正常亲子关系的未成年人的成长经历,《白夜行》就是东野圭吾的代表作之一。
恶之萌芽
作为一部推理大师写的推理小说,一定要注意书中的细节描写。作者给出的细节往往告诉了我们凶手是谁,当然也会有许多混淆视线的线索。
开篇就是一场密室凶杀案,松野教授这样描述道:“有五处刺伤。胸部两处,肩部三处。致命伤应该是左胸下方的刺伤,在胸骨往左几厘米的地方,凶器应该是穿过肋骨的间隙,直达心脏”。
“皮带孔放松了两扣,一般吃过饭后才会这么做,既然过了两个小时,应该会扣回来。”
“这还用问吗?松开皮带,就是要脱裤子嘛。”
脱裤子!桐原洋介到这栋烂尾楼可能与性有关。
凶器:“是细而锐利的刀刃,可能比水果刀更窄一点。反正不是菜刀或开山刀之类。”性,尖锐的利器,让我想起《本能》,估计凶器是一个常见但不引人注意的尖锐物体。
死亡时间:1973年的秋日下午三点左右到晚上十点左右。
第一次看到桐原亮司:门后站着一个男孩,十岁左右,穿着长袖运动衫、牛仔裤,身材细瘦…而是在延伸教会的一刹那,为男孩眼里蕴含的阴沉黑暗所冲击。
桐原亮司今天仍面无表情。阴郁深沉的眼眸没有浮现任何感情波纹。他那双有如义眼般的眼睛看向走在前方的母亲脚边。
给我的感觉:这个小孩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个原生家庭有问题,桐原亮司的心理不正常,不正常的心理极易导致非正常的行为。
接着往下看,作者描述了桐原亮司房间:书架上没有漫画,只有百科全书、《汽车的构造》、《电视的构造》等儿童科普书籍。看到这里给我感觉:桐原亮司是一个有些自闭并执着的人,他与普通孩子不一样,自小就喜欢看这类书籍的人不是天才就是疯子,更有可能两者兼有,不要忘记这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
解析书中这句话:里面是剪成帆船形状的白纸,连细绳都一根根精巧细致地表现出来。剪刀!剪刀!剪刀!看到这里,第一感觉凶手就是桐原亮司,而凶器就是剪刀。
一个人作案总有作案动机,哪怕是所谓的激情杀人也得有诱因,桐原亮司弑父的原因是什么?我并没有因才看完开篇就推测出凶手是谁而失去读下去的兴趣,反而更加期待期待接下来的剧情走向,这也正是东野圭吾的功力所在。
但当我读完之后立即就推翻了前面的推断,东野圭吾不愧是大神,自以为早已看穿一切实际上还是在迷雾之中,我还是小看了东野圭吾。再回看松野教授的尸检结果:“有五处刺伤。胸部两处,肩部三处。致命伤应该是左胸下方的刺伤,在胸骨往左几厘米的地方,凶器应该是穿过肋骨的间隙,直达心脏”。
五处伤口中如果是肩部先受伤,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并不致命而且对行动影响不大,面对两个小孩不应当出现致命的胸伤。胸部受伤在肩部受伤之前,那胸部的伤是谁造成的?亮司发现了父亲的兽性,惊恐之下京东了桐原洋介,然后他与亮司面对面,甚至桐原洋介可能蹲下来打算对亮司好好解释一番,然后亮司突然拿出剪刀向着他的胸口连刺两次?不解恨的他又继续在他的肩膀再次三次?这显然不合逻辑。结合亮司的特征描写,桐原洋介与亮司之间的亲子关系并不好,甚至桐原洋介根本不在乎亮司,因此桐原洋介可能恐吓亮司甚至殴打他,亮司并没有机会下手。
致命伤在左胸,当桐原洋介将雪穗压在身下时左胸正好暴露在雪穗面前,此时正沉浸在欲海之中的桐原洋介面对自己的柔弱的猎物正是没有防备的时候,如果此时雪穗有剪刀,刚好可以用力量最大的右手将剪刀刺进男人左胸,胸部两个伤口是因为雪穗力气较小连续刺了两次,其中一次造成了致命伤。但那肩部的三处伤从何而来?
雪穗在连续刺了桐原洋介两刀后,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并处于极大惊恐中的她已经没了力气,甚至不知所措。恰巧此时亮司已经目睹了一切,无法接受残酷现实的亮司决定帮助这个在图书馆认识并有极大好感的女孩。于是他拿过剪刀朝着已经面朝下倒地的父亲连刺三下(两人身高对比),肩伤就是这么来的。事后亮司擦拭了剪刀是为了抹去雪穗的指纹,并在剪刀上留下了自己的指纹,他已经打算好这锅自己来背。让雪穗从大门离开后堵住了大门,制造因财害命的现场,然后从管道爬走。
顺着想下去,问题又来了,剪刀怎么来的?亮司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必然?亮司认识雪穗是在图书馆,小学起就被自己亲身母亲逼迫卖身的她,图书馆对她而言是唯一的依靠,书成了她唯一的伙伴,直到亮司的出现。雪穗与亮司接触后应该知道亮司的姓氏,知道亮司的家庭住址和简单家庭情况,甚至知道桐原洋介就是亮司的父亲,而桐原洋介可能并不是雪穗唯一的客人。当雪穗看到单纯小男孩亮司的剪纸后,两个人开始了基础情感的建立,但这时雪穗还没想到采取极端的方式,而是将亮司看作自己可以依靠的伙伴。
桐原洋介去银行取钱,钱是支付给西本文代用于收养雪穗,离开的时候他对柜台的人说不久后还会有一笔数量差不多的钱存进来,钱从何而来?老警察曾经提到那时候发生了一些诱拐幼女的案件,因此推断桐原洋介很可能已经联系好出价更高的买家接受雪穗,而他因此可以获利。在某次交易过程中他很兴奋或恐吓雪穗时,透露了这件事。雪穗眼看自己将要滑落无底的深渊,想要阻止这一切只能靠自己,而手段则是对桐原洋介采取极端方式,于是她想到了剪刀这个称手的武器。
这事无法事先共同预谋,如果雪穗提前告诉亮司自己是一个雏妓而客人就是亮司的父亲,亮司肯定无法相信,甚至可能因侮辱自己的父亲而断绝彼此的关系,雪穗只能自己设计好一切,让亮司和他的父亲入局。
桐原洋介之前都是在西本文代家里里进行性交易的,为什么这天非要去阴暗肮脏的烂尾楼?因为这是雪穗提出的,桐原洋介也想在转手之前获得最大的感官刺激,于是他同意了。雪穗提前向亮司表示自己想向亮司学习剪纸,自己要私底下练习一下,亮司愉快地将剪刀给了雪穗,雪穗随后将与亮司见面的时间约定在案发这天,于是亮司在去图书馆路上遇到了一起前往烂尾楼的父亲和雪穗,心中诧异万分的他决定尾随他们进入烂尾楼,为了探寻真相亮司选择了爬通风管去窥伺这两人到底要做什么。
当亮司毫无防备地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施行兽行,他的世界彻底崩塌的,雪穗的哭声、尖叫声刺激着他,让他失去理智,让他愤怒;他有强烈的负罪感,他的父亲毁了雪穗,那这个错误就得他来纠正,他欠雪穗一个正常的人生,他决定用自己的一生去弥补这个错误;他要给雪穗一个风光的人生,而自己则独自一人承担所有的肮脏……崩塌的世界此时迅速的重建,枪虾挑选了这条虾虎鱼,两者因同住一个洞开启了一生的共生。
恶之双子
枪虾有两只螯,一大一小,其中大螯可以长到虾体一半的长度。大螯的肌肉强壮有力并通过“活塞”产生气泡,在气泡破裂的一瞬间,周围水体的温度可以达到惊人的近4500摄氏度的高温(几乎达到太阳表面温度),由此产生的冲击波可以用来攻击猎物,足够幸运的话,猎物会立刻死去,一击毙命。
枪虾是地球上力量最足,也最为吵闹的生物之一,但也非常脆弱。它需要保护者,它选择的保护者就是虾虎鱼,它会挖洞然后邀请一条虾虎鱼前来居住,一起在洞口徘徊、一起寻找猎物。枪虾负责致命一击,虾虎鱼负责预警,一旦发现危险,枪虾会依靠一根随时放在虾虎鱼身上的触须,与虾虎鱼一起快速的逃跑,它们合作无间、互利共生。
虽然整本书里亮司与雪穗没有一句对话,凶杀案后两人极少见面(除了最后,只有花岗夕子之死,雪穗为了帮助亮司延迟尸体被发现时间,以及花岗夕子体内的AB型精液),但两人极为默契的实施了一次又一次的犯罪。看似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命运永远纠缠在一起。
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落下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你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桐原亮司在书中从来没有关于外貌的描写,一成是帅气的,菊池脸上有很多青春痘,但我们不知道亮司长什么样子,只能根据他从事过和成年妇女性交易来推测他有不算差的容貌;多次以犯罪的方式帮助雪穗,我们知道亮司的身材是消瘦而健壮,但仅此而已。亮司是“夜”的代表,他是生活在黑暗中的人,他是影子,因此他没有清晰的颜容。
雪穗有白皙的皮肤、漂亮的容貌、高雅的举止,放佛太阳一般吸引着身边人的注意,她是“白”的代表,白只是她的保护色,她的内心是黑暗的,亮司就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而以黑行走的亮司表面是黑的,而他的内心却是“白”的,因为守护雪穗是他人生唯一的意义。
恶之宿命
一切的开始是因为恶,因为受到恶的伤害而采取恶的方式解决,最终两人悉心栽培的恶之花绽放,两人因恶死去,这是一个恶的死循环,这是一个恶的宿命。
剪刀,亮司用这把剪刀剪了手牵手的男孩和女孩,希望阳光下的牵手。
剪刀,桐原洋介死于这把剪刀,一场恶的结束却预示更多恶的开始。
剪刀,桐原亮司在看到雪穗成功的时候,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亮司目睹父亲兽性后,整个人生观、世界观在瞬间崩塌,又在瞬间重建,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救赎,让雪穗永远生活在阳光下,甚至成为女神。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他父亲的恶,既然无法回到去过那就彻底改变一切,最终,他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甚至比他父亲还要恶。
雪穗自小受到母亲的逼迫踏上黑暗之路,自小就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痛苦。她在亮司的保护下,一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包裹起来,她不在乎任何人,她不会爱任何人,亮司对她而言是个保护者、共生公利者而非爱人;也许她最终会爱,但肯定是完成复仇之后。当她想让佳美认同自己,完成自己人生最后的转身,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在乎佳美:让佳美和她一样,于是亮司强暴了佳美。她痛恨自己的母亲,最终成为自己母亲那样的人,比她母亲还要恶。
负罪感、救赎的使命感和彻底改变雪穗的一生,成为了亮司执念,这执念早就了亮司对雪穗的畸形的爱。当他意识到自己逐渐成为雪穗完美人生的最后一块绊脚石,意识到当雪穗面对他,这个邪恶男人的儿子时,心中的痛会再次被撕开,他知道“阳光下的牵手”只是奢望后,决定带着那把剪刀,在阳光下在雪穗的面前死去,成就雪穗完美的人生。
雪穗要用尽一生去填满自己曾经失去的,她在大阪展开自己人生最华丽的一章,其实是告诉那些伤害她的人:自己已经成功,彻底摆脱了黑暗,这是她复仇胜利的宣言。当她意识到亮司已经成为自己最后的绊脚石,亮司已经不再是保护者而是潜在的最大危险时,她选择了出卖亮司,让盆栽“意外”的透露出致命线索,接触枪虾和虾虎鱼的关系,才能成就完美,而完美一直是雪穗的执念。最终,她完美了,但她也成为了没有灵魂的白色影子。
太阳升到了最高点的时候,影子就会消失。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吧?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