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一个人的微信,大概是最彻底的绝交方式了。城市纵横延伸,像蛛网摊在大地。相识时每一个街角浅巷,命运都能黏连一起。待删去社交网络的一切联系,这个人从城市里也就同时消失了。
朋友圈设定了打开时限,可以展示半年内容,也可以是三天。都说我们在朋友圈表达的是高于生活的艺术人生,现在这艺术也不想为更多人所知。多少个黄昏午夜,碧海情天,忍不住在朋友圈泄露款曲,把伤口示人。现在那些图片与文字,像墓碑恒在那里,不想搬走,只好让能看的人全部走开。
有时候我们渴望拥抱,深夜需要一次心灵放肆。继而我们对得逞后的拥抱心生耻感。像睡衣上起的棉球,谁看到就要把谁灭口。
每一个孤独的灵魂上,都挂满对陪伴的深度厌倦。归于尽头,我们是从远古的树上走来,孤零零的个体。世界没有两片相同树叶,人与人也不在同一个地狱。
交流许多时候是奢侈的。十万加的文章,对热点事件的追杀,三观的党同伐异,在网络的信息之海分割成一个个小岛。我们和朋友们在岛上聊的热烈走心,等线下约坐在咖啡馆,寒暄几句,舌头突然打绊,忍不住纷纷掏出手机,“要不咱们在网上聊吧?”
上一次写字是什么时候?如果提起笔,能不能不磕绊的写出一整篇文字。我会提笔忘字,写两行手腕酸痛,想一个词的使用,本义与衍生义,不一会就头脑膨胀,内心催促还是去百度吧。失去写字的能力是否一定可怕?感觉是不会。小时学习算盘,家长与老师反复叮咛,这是比计算器更高级的脑力练习。但我始终没有学会。现在还有多少人复古着拿起算盘?
同声传译说是要取消了,那么我一直没耐心学好的英语,日后是否也能无障碍沟通。朋友去了一趟欧洲,说只需要带着人的普适性与一个翻译软件,走遍巴黎都不怕。许多知识很快都会被迭代,让十几年苦功一朝荒废。阿尔法狗把棋手们逼到了绝地,但其实,究天人之际的事业交给机器吧,人类的格局就那么大,围棋仍是修为的工具,给你一个真实宇宙,你的脑力也参透不了,不是吗?
虚拟世界夺走了人太多的生活,如今我出门揣着手机,身无分文,也能毫无窒碍的生活数月。我已经回想不起家用座机、写信、进餐馆总要摸摸口袋的老旧生活。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对16岁的我说两句话,第一句自然是早点买房。第二句是未来真的很舒服。
我们在网上肆意,在线下相对无语,每2分钟面对面刷一次手机,并不是信息的碎片侵蚀了人心,而是更丰富的生活把我们拽进其中。每一个人的个体世界都可以异常丰富,当你独处,对这丰富还懵然无知。当我们彼此相对,才知道这富足早已不用彼此宣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