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时我就被诊断出有抑郁症,那时候医生还把它归类为儿童抑郁症,产生原因是青春期荷尔蒙的激增。但我知道这并不是事实,只是医生糊弄父母的托词。
真正的原因是我的父母,准确的说是养父母。养父母结婚十多年不能生育,所以四岁的我被送过去填补他们心中的空缺。所谓“领养”实在是和我这个被领养人的意愿没什么关系,所以我更愿意用“送”这个字眼。
不仅如此,这个家并不和谐。父亲是典型的土大款,在外边说不定藏了不知道几个亲儿子,所以对我并不上心。母亲作为糟糠妻心理也不健康,她很感激自己没法生育父亲还愿意维持这段婚姻。所以她近乎病态的爱着父亲,对他唯命是从,可能全世界只有她愿意相信那个男人对她一心一意。
这样的家庭很难让一个本就安全感薄弱的孤儿,成长出健全的心智。我很庆幸自己只是患抑郁症而不是什么反社会人格。
在我抑郁最严重的时候,总能看见一只黑色的秃鹫盯着我,他就像一个影子,总是用蔑视
的眼神看着我。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它是幻觉,还用棒子驱赶过它,可是无论我怎么攻击它就在那里凝视着我。用它空洞的双眼对着我的双眼,有时候我觉得那就是我自己的眼神,但在它眼里没有无助和害怕。
对秃鹫的恐惧,也是来自父亲。我们“一家人”,和他公司的员工一起去过一次非洲。在那些员工中有一个年轻的阿姨带着她女儿,除了我母亲每个人都察觉出了端倪。在我母亲连一顶草帽都舍不得买的时候,那个阿姨拿着一张卡,买钻石都不眨一下眼。
那年我8岁,那个阿姨的女儿6岁。我们一起去草原上看野生动物,在那里我第一次认识了秃鹫这种生物。那是一群饥饿的大鸟,它们蹲在那里等候着一只生病的羚羊呼出最后一口气。
“你们知道为什么秃鹫不杀了那头羚羊么?”父亲喘着粗气问我和那个女孩。
“不知道,为什么呀,叔叔。”
真是个开朗的女孩,我心想。
“因为秃鹫不想浪费体力。哈哈哈”父亲笑的时候下巴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他们能闻出来,这草原上谁快死了,然后就蹲在他旁边儿盯着它。等它自己死了然后吃肉。”
“它们真聪明。”小女孩笑呵呵的回答。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我说话,我也什么都不想说。我从那时候起就是开始害怕秃鹫,我觉得它们注视着死亡,它们的到来带来了绝望,它们好像是死神的传令官。
而今天这只难看的大鸟已经跟了我整整6年了,跟了我六年,盯了我六年。
自从妻子带着孩子离开了我,已经整整六年了啊。
好吧,大鸟。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