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碗不放葱,谁的?"阿姨在热气腾腾的馄饨摊子前,带着口罩和卫生帽。摊子前站满了一些从对面医院来吃这家“千里香馄饨”的轻伤病号们,一个个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不过他们确实也等了很长时间了。但没有一个人长,这个老汉也是从对面来的。他早早地来到这里,“老板,要一碗馄饨。”老汉并不知道“规矩”,他没有说要不要加葱,点饭的伙计还没问出口,店里就来了人,到饭点了,小伙计忙得晕头转向的,这里不似大城市,“点餐”还有餐牌,客人坐得端正规矩等伙计上菜。来的人都是打包,拥拥挤挤的堵在摊子前,一碗馄饨刚滚足一碗,摊前却差点打起来。
那老汉蹲着路边,心里念着他那可怜的娃。那娃床边的姑娘昨也吃了碗馄饨,馋得娃吃馒头时总拿眼睛去看那病友的饭。娃也累,前些日子高考了,其他孩子整天是什么面什么汤的,就咋娃,三餐都吃馒头,硬是考了个全省状元。老汉哪知道省有多大,有多少人,他连这个小村屯子都没出过几次。考完高考那天,娃就倒了,医生的意思大概是累的,身子虚,开了一大堆补药。娃硬着脾气说不要,回家歇着几天就好,犯不着花这胡闹钱。但只要涉及到自己的娃儿,老汉就算是胡闹,也要闹个健健康康的娃子。
要交钱是那真是遇到了一个心地善良的人。那个护士看老汉一副打扮,乡下人,还是一个早早的没了老婆的,胡儿啦查的衣服也不见得干净的乡下人,开的药那名头却是青年的年纪,药名上是一堆补药,大抵是带孩子来看病。护士悄悄地告诉老汉,拿着这个处方去西二街那家药铺开药吧。(像他们那么迷茫的人,像他们那么善良的人,谁人不心疼?)
西二街药铺是护士家里开的,阿妈告诉护士阿莲,医院乱开的药,要是乱开到穷人身上,就让他们不要交钱,来咱们这里拿就好了。这一做,就是七年。穷人家的,记得这家医院的多,记得这家医院哪个医生的很少,哪个护士的就更少了。只有阿莲,他们记的牢牢的,在为家里人进庙里祈福时,总会带上的一个“外人”。
老汉真想给娃买一碗馄饨,让娃也吃一吃“千里香”,但他不知道还有加不加葱这头规矩,所以他,傻傻的,执着的,心急如焚的等过饭点。
最后一个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凭什么我最后拿,我可不是最后点的,不知哪个不要脸的,拿了我那份……)摊子也要歇歇了。老汉哑声问,“妹子,我那碗馄饨呢?”阿姨其实一直都有看到一个老汉蹲在摊子附近,她以为他是个讨饭的,想讨口汤喝,没想到也是来买馄饨的,比起那些刚刚在这里的人,还有方才自己莫名的优越感,她羞愧不已。他等了那么久,而还没等到他的馄饨。“加葱不加的?”她又要开工。“加的话要加钱吗?”“不用,我们这还可以加面,也是不要钱的。”前一句是真话,后一句是阿姨想给老汉的。“不用,”老汉艰难地摇头“谢谢你了,妹子。我知道是要的。我不能白吃你的。”那加多点面汤吧。阿姨把面汤倒进碗里,平日面对那些催着她赶快倒他们好赶快拿走的人,不把她当人看的人,她也毫无感情地倒,好像那不是闻名的千里香,而是一碗白开水。但这一次,她萌生出一种感觉,给家里人做饭的感觉,她想做好吃点,加多点料,她想让吃着馄饨的人能充满力量。“给!”“太谢谢你了,妹子!”